冬雪驚訝地發現這個高大健壯、沉默寡言、又不愛笑的男人天生有種控制別人的能力,此刻分明是他有求于她,卻處處都在命令她,好像她才是那個有求于他的人似的。但她還是對他點了點頭。
一下車,她大聲重復了他的話,那些人果真閃到石頭後。
確定沒人能看得到他們後,冬雪才對車里輕喊。「出來吧,他們看不見了。」
男人動作迅速地跳下車,拉過她。「來吧,送我一程。」
冬雪只當他沒有安全感,不疑有他,陪著他往樹林另一邊走去。
他的步伐很大,讓她跟得很吃力。而他緊拽著她胳膊的手也似鐵鉗一般勒得她相當難受,于是她甩著手說︰「大哥,你放開我好不好?既然我答應救你,就一定會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哎喲,你抓痛我了,快放手!」
「還不能放。」男人咕噥地說著,用兩根手指放在嘴里,一聲尖銳的哨聲立刻傳遍山林,不久,幾個騎馬的黑衣人出現在山道上。
「是齊兵!」看到那些人的黑衣裝束,冬雪想起多次與爾朱軍交戰的反民,立刻提醒身邊的人,可他不但不接受她的示警,反而拉著她朝那群人跑去。
「大哥,你果真將她綁來了?」
一個耳熟的聲音讓她抬起頭來,一看才發現領著那群黑衣人跑來的,竟然是今天早晨在「雪祈坊」前見過的那個年輕男子。
「綁?」她心頭一驚,旋即明白自己的好心所帶來的危機,不由得又悔又急。
「原來你是齊兵,故意要綁架我!」她氣憤地質問挾持她的男人,可這該死的男人沒有回答,只是一逕拖著她往前走。
尖銳的荊棘劃過她的腳踝,踉蹌欲倒間,她不顧一切地尖叫起來。
幾乎同時,身後傳來馬蹄聲,她倉促回頭,看到身著黃色制服的護衛趕來,她更加大聲地呼救。可是頸窩一震,她癱軟地倒下,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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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的說話聲將冬雪從不適中吵醒。
「我怎麼了?頭好痛……」她張開沉重的眼,可刺眼的陽光仿佛千萬枝利箭,刺得她頭痛欲裂,卻想起了不久前的遭遇,于是她強忍住那聲幾乎逸出口的申吟,再次緊閉眼楮,等待那難忍的刺痛離去。
那些嗡嗡聲並沒有因為她的痛苦和不適而停止。
「不要傻了,王上抓她只是為了報仇。」一個男人說,聲音有點耳熟。她想了想,是那個叫獨孤的年輕美男子,于是忍不住豎起耳朵听。
「報仇?一路抱著她、護著她,現在又讓她躺在他的床上,還要人侍候她,這像是在報仇嗎?」一個女人仿佛與她有天大的仇恨似的。
「那是因為王上打暈了她,不得不抱著她。而她是重要人質,所以王上要保護好她,否則綁她來有何用?」獨孤試圖安撫她。
但那個女人仍然忿忿不平地說︰「打暈她算什麼?王上就該把她丟給弟兄們去糟蹋,等撕爛她、玩夠她後,再送還給她那個畜生哥哥,讓爾朱狗去撿她這玩剩的破鞋!」
她惡毒的建議讓冬雪心中大駭,她憑本能知道他們正在談論的人就是自己。想起早先在繡樓前听到的對話,以及後來所發生的一切,她相信自己一定成了哥哥的代罪羔羊,被仇人抓來報復了。
這麼多年來,她被爾朱天寶帶在身邊,見識過無數的爭斗和仇殺,想到女人被敵方抓住後的悲慘遭遇,她不寒而栗。
絕望感襲來,她在被子下緊緊交握雙手,克制著竄過全身的顫栗。
「快去吧!」獨孤哀求的聲音再次傳入她的大腦,她屏息。
「我不干!」女人尖刻的聲音再次讓她哆嗦。「要我侍候她?你瘋了!」
「這里只有你是女人,你不照顧她,難道要王上親自照顧她?」獨孤語氣平淡地說︰「這兩年來你一直跟在王上身邊,該知道王上的脾氣,你別惹惱他,快用這個帕子敷在她頭上,不然她也許永遠不會醒。」
「不醒才好,那種賤女人最好立刻死掉!」
「珈珞,你到底想干什麼?」熟悉的聲音響起,低沉有力。
是那個「陌生人」!冬雪的心猛然一跳,偷偷睜開眼楮。果真,站在門口的人正是他——那個她救過,卻又被他綁架的男人!
輕輕轉動眼楮,她看到他對面年輕俊美的獨孤,而獨孤身邊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不用說,她就是那個憎恨她,咒她死的人。
再環視屋內,原來刺痛自己眼楮的不是日光,而是燈火和燃燒的爐火,從黑乎乎的門窗看,外面的天早就黑了,想不到自己竟然昏迷了這麼長的時間。
「王上,你不能讓我侍候那個女人!」刁蠻的女子恨恨地說。
「那好,你出去。」高大的身軀退離門邊,為她讓道。
女人走到門邊又遲疑了,轉過頭看看床上問︰「那……她……」
「你不用管了。」
「你要親自侍候她嗎?」女人的聲調陡然提高,絲毫沒掩飾語氣中的酸味。
「我說你不用管了,去做你願意做的事!」低沉的聲音冷漠,銳利的眼楮轉向年輕男子。「你也去吧,這里不需要你們了。」
獨孤放下手里的帕子,推著面色不豫的女人出了門。「走吧,珈珞。」
男人將門關上,望向床來。
冬雪立刻閉緊雙眼,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已經醒了。
腳步聲靠近,一聲低沉的嘆息仿佛近在耳際,她竭力屏住呼吸。
幸好那腳步聲再次響起,告訴她他已經離開了床邊。
她暗自吁了口氣,真害怕如果他知道她是醒著的,會不會立刻對她展開報復行動,就像哥哥和他那些手下無情地蹂躪對手的女人一樣?
冰涼的東西放在額頭,惱人的頭痛頓時減輕了,她知道有人在替她做冷敷,而那個人除了「他」還會是誰?
「我知道你醒了,不用再假裝。」那人冷冷地說。
她心頭一驚,隨即想,既然他已經知道自己醒了,確實沒有必要再偽裝,于是她張開眼楮。還好,這次頭部的刺痛感不再明顯。
「這里是哪里?」她問。
「不知名的小地方。」已經換回一身黑衣的他站在床前冷漠地回答。
看著這個恩將仇報的男人,她很生氣,可是躺著跟這個大山似的男人說話讓她覺得自己更加虛弱和渺小,于是她試圖坐起來,但難以預料的暈眩感讓她連這個小小的願望都難以實現。
額頭上的帕子滾落下來,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的肩,將她扶靠在床頭。
她厭惡地推開他的手,生氣地問︰「為什麼要綁架我?我並沒有欠你什麼!」
黝黑的臉孔呈現出一道若隱若現的紅暈,看來這個男人還是有羞恥感的。她暗自評估著自己免于受辱的可能性。
斑大的身軀在床邊椅子上坐下,她的視線跟隨他移動,很高興終于可以放松疼痛的頸部,不必仰望他的眼楮跟他說話了。
見他無意回答她的問題,冬雪也不想再繼續等待,嘲弄地問︰「我想你現在安全了,那麼我可以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什麼人綁架的嗎?」
俊臉出現短暫的猶豫,但很快就恢復冷漠回答道︰「我叫葛榮。」
「葛榮?你就是齊王?」哥哥的死對頭?她驚訝得忘記了頭暈目眩。
對方濃密的眉頭陡然挑起,嘲諷地問︰「怎麼?不像嗎?」
「不,不是。」她吶吶道,將自己的震驚控制在心中。
梆榮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靠回椅背,注視著這個讓人吃驚又好奇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