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景色依然令她激情澎湃,長城、中原依然是她最向往的地方。
下馬坐在石頭上,身後的大樹為她提供了舒適的林蔭,山風撫平了她的恐懼,但那些人所制造出的陰森氣息仍緊緊環繞著她。
她微閉雙眼,盤起腿,將雙手張開,手心向上平放在膝蓋上,任思緒天馬行空地漫游,任情感經由呼吸與自然界的萬籟律動,任全部身心在大自然無拘無束的變化中得到放松和撫慰。
在這樣的放松中,若兒忘記了擔憂和恐懼,也不再有愛或恨,只有平靜!
但平靜是如此短暫,當廣袤無垠的天空大地、山河湖泊在她眼前幻化成一幅幅圖像時,她感覺到憂慮與疲憊、痛苦與混亂,卻絲毫沒有婚禮喜慶的氣氛。
為什麼會這樣?若兒在腦海深處搜尋,希望得到某種啟示,可是一無所獲。
望著遠方,那份糾纏不去的恐懼與疑惑,似乎漸漸消散……
第二章
就在若兒對王上即將到來的婚典飽受感情煎熬時,拓跋圭也正為此煩惱。
「陛下,這個恐怕行不通啊!」
涼爽的清晨,管遷握著一卷冊子走進宮內,對著正伏案忙碌的拓跋圭說。
「為何行不通?」拓跋圭瞥他一眼,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便繼續低頭在地圖上做標記。
近幾天又有外族前來歸附,他正與張袞等人商議該如何安置才好。
避遷遲疑地說︰「前朝從未有過一個國君同時立兩個王後的先例……」
「沒有先例,朕不能創一個嗎?」他終于抬起了頭,瞅著憂心忡忡的史官。
「這……」管遷沉吟不決。
知道內情的張袞同樣有所憂慮。「真要到大典之日才宣布嗎?」
「當然。」拓跋圭往椅背一靠,毫不掩飾厭惡地說︰「你以為朕會給他們機會控制全局嗎?如果連要個女人的事都得听他們的,那統一北方、揮師南下,只是一場黃梁美夢。」他的語氣平靜,卻顯現出無比的決心。
「磬風谷一戰,朕最大的收獲不是殺了劉顯,而是明白了只有王若兒才是朕想要的王後。」
「陛下可曾想過慕容垂的反應?」管遷不放心地問。憑心而論,他喜歡若兒,不僅因為她救過他的命,更因為她的聰明和異于常人的能力,那將對王上的大業有幫助。可是身為史官,他知道很多王朝更迭都始于內亂,因此免不了擔心。
「朕自然想過。」拓跋圭淡然一笑。「他會很不高興!可是他把女兒送來做我的王後,我給了她這個頭餃,滿足了慕容家的要求,他還能怎樣?」
許謙則另有擔心。「陛下這招出得很好,既讓老家伙們沒話說,又能娶到心上人。只是,王姑娘樂意听從陛下的安排嗎?」
聞言,拓跋圭的兩道俊眉猛然一縮,來于眉心,坦承道︰「這才是問題。」
隨之,他將手中的地圖扔回桌面,撐著桌沿站起身,對許謙說︰「你抓緊時間訓練軍隊,朕需要更多能征善戰的勇士,才能對付所有的事。」
「你們……」拓跋圭轉向張袞等人。「就照我剛才說的,安置歸降各部。」
「臣等遵旨。」張袞見他往門口走去,又忙問︰「陛下要去哪兒?」
拓跋圭低沉地說︰「解決問題。」
看到兩名衛士伴隨著他往寢宮走去,三名忠臣知道王上是去說服未來的王後,臉上都露出了會意的笑容。
他們猜得沒錯,不過拓跋圭並沒在王宮內找到他要找的人,但身為王上,要知道一個人的行蹤並非難事──
***
獨坐山頂的若兒依舊面對著眼前美景,沉浸在自己剪不斷、理還亂的憂思中,身後的多情發出一聲嘶鳴,無論何時,這嘶鳴總能打動她的心。
她相信多情一定經歷過某些事,否則它的每一聲嘶鳴不會帶著淒涼和悲傷……
一陣馬蹄聲傳來,這是多情嘶鳴的原因。
她回頭,看到拓跋圭正牽著馬,向她走來。
看到她,他英俊的臉上再次綻放出讓她心跳加速的笑容,而他有力的腳步也顯示出他的傷真的痊愈了。
有多久沒看到他了?五天?不,應該是四天半。她在心里自問自答。
「干嘛那樣看著我?不認識我了嗎?」拓跋圭逗趣地問。
自改國號為魏後,拓跋圭除了對少數至交保留著「我」的稱謂外,其余均以「朕」自稱。
看來他沒把她當外人,若兒略感欣慰,信口答道︰「是快不認識了。」
「真的嗎?」拓跋圭蹲在她面前,注視著她。「我們幾天沒見了?」
「四天半。」她豎起一個巴掌,曲起小拇指表示一半。
拓跋圭抓過她的手驚呼。「才四天半嗎?我怎麼覺得有一輩子了呢?」
若兒撇撇嘴,抽回手。「少來了。」
「我是說真的。」他再次抓回她的手,順勢將她拖進懷里,深深嗅了她發間的香味。「我好想念你。」
若兒掙月兌他的擁抱,賭氣地說︰「我可沒住在千山萬水之外。」
「你生氣了?因為我太忙,沒去看你?」拓跋圭抬頭看著她。
「住在你宮中的女人不只我一個,你有去看過誰嗎?」
「有。」拓跋圭雙臂一展,環抱著她的腰,悶聲道︰「你回去問汍婆,她會告訴你,我去看過誰。」
汍婆?若兒問他。「你是說,你去看過我嗎?」
「每天。」他頭都不抬地說︰「你睡著的樣子真好看!」
若兒的心情轉瞬間變好,就因為他每天都去看她!他心里有她!
「你為什麼不叫醒我?」她用手指輕輕梳理著他的頭發,因為天氣熱,他沒有用纏頭,頭發顯得凌亂。
「看你睡得那麼香,我舍不得……別停下。」他將頭略微抬高,讓她手指的移動範圍更大。「喔,你的手指也有魔力,我喜歡你梳頭的方式。」
他的話提醒了她正在對他做非常親匿的動作,若兒立刻窘迫地抽出手,語氣僵硬地說︰「以後讓你的王後妃嬪替你梳吧!」
由于月兌口而出,她沒掩飾其中酸溜溜的味道。
拓跋圭聞言,立即抬起頭來看著她。「你還是不答應做我的女人?」
「不。」
「如果我硬逼你答應呢?」
「你不會。」
是的,他不會!不會逼她做任何她不願意做的事。
深深嘆一口氣,他放開圈著她的胳膊,坐在她身邊,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山下的景色,可是敢肯定,他根本什麼都沒有看進眼里。
看著他額頭上深深的皺紋,若兒又不忍地安慰他。「王上的雄偉抱負正一點一滴地實現,事情也正按照預期的目標發展,為何還要煩惱呢?」
「只要你答應做我的王後,我就不再煩惱。」
「做你的王後?」以為他在開玩笑。「那慕容郡主呢?」
「誰說我不可以冊封兩個王後?」
「兩個王後?!」若兒驚呼,仿佛他瘋了似的看著他。「你不是當真的!」
他專注地看著她。「我是認真的。」
見他對慕容秋雁與她是同樣的重視,若兒的臉色一變,站起身想離開,但被他粗魯地拽回,按倒在他腿上。
「你可不可以理智一點。」他對她大吼。
「我就是因為理智,才不願意。」她無法站起來,只好躺在他腿上同樣大吼。
因為用力掙扎和大聲吼叫,她的面孔紅通通的,顯得十分嬌美誘人。拓跋圭克制著想在她臉上咬一口的沖動,專心地說服她。
「你知道我目前還不能得罪慕容世家和其他姻親,也知道我只愛你,不能沒有你,你就不能委曲求全,為我做一點讓步嗎?聒噪的長老和姻親們能反對我取消冊封大典,也能反對我遣返各位郡主,但他們管不到我的後宮,管不了我的心,這也是我不得不冊封兩個王後的原因,你能理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