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都是被這個得了好處還賣乖的臭王爺害的!
雖然沒有看向他,但她知道此刻他正在用那種吞噬一切的目光盯著她,正在算計著要怎樣吃掉她的心!
不,她不能讓他得逞,她的心永遠只屬于她自己!
她沒有猜錯,弘晝確實在凝視著她,用充滿愛和怨的目光。即便在他對她生氣失望時,她誘人的五官仍深深地吸引著他。
那雙明亮的眼楮,清若秋水、深若汪洋,每逢他的視線落入其中時,就有種沉淪的感覺。而她那張唇角微微上挑的檀口只要一笑,唇邊就會綻出動人的笑靨。只可惜除了那個銷魂的夜晚,他沒有看見她真正的笑過。他很想念她的笑靨和笑時露出編貝般玉齒,帶著清純和傻氣的神態。
此刻,那對黑眼楮閃動著憂慮的光芒,本來他可以安撫她,可是現在他無意這麼做,讓她保持適度的憂慮有利于控制她的行動。
馬車轆轤,單調又空寂,她靠著車板悠悠然地打起盹來。
當一個踫撞讓她申吟著抱著腦袋時,她咕噥出一連串罵人的狠話,並繼續抱著腦袋睡。听到對面傳來一聲壓抑的「噗哧」聲,她清醒了,趕緊坐正身子,將憤怒的目光往對面一瞥,看到弘晝正雙臂環胸靠在車板上有趣地看著她。
她克制著羞窘感,嘲諷地對他說︰「常言道︰‘發財遇好友,倒楣遇勾頭。’如今姑娘我楣運當頭,王爺愛怎麼笑就怎麼笑吧,痛快點,別憋壞了貴體。」
弘晝果真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倒讓子靈看呆了,這樣的笑容她看過一次,那是在四季樓小夏的房間里,當她建議他陪她下棋時,他就是這麼笑的。
回憶溫暖了她的心,軟化了她的意志,也攪動起她深藏的愛意。她好想模模他的笑臉,重溫那夜所感受過的被愛和被需要……
可惜,當她痴迷地注視著他莢俊的笑容,整顆心都因為充沛的情感而顫抖時,他的笑聲中斷了,笑容僵在臉上並迅速換成木然冷淡的表情。她不喜歡他這樣的表情,她喜歡看他開心的笑容。
他們對視著,都感覺到有股奇異的氣流環繞在他們之間,但沒有人說話,仿佛怕一開口會打斷那神奇的氣流。
「王爺,陪我下盤棋,好嗎?」過了好久,她終于開口,聲音輕似柔風。
弘晝心頭竄過酥麻的感覺,但他喑啞地拒絕。「不好!」
子靈感覺到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冷肅之氣,心一沉︰他還在生氣!
她默然地蜷縮在車廂角落,將頭放在曲起的雙腿上,憂郁地想,如果王爺不喜歡她,干嘛不放過她呢?
她不擔心皇上,她從心里知道皇上如果真是那個貴公子的話,那他應該是個講道理的人,不然他不會容許她贏了他,還放肆地用棋訣教訓他。
她所有的擔憂和煩惱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而起。
看不見他時,她想念他;見到他時,她又氣他,當然,是他惹她生氣。
她承認想念有時是很痛苦的,可是苦中也有絲甜蜜,可如今與他相見了,陪伴在她身邊,卻得忍受他的不理不睬,這比不見面還教人更難以忍受!
她知道要讓他高興只有一條路︰順從他的意願嫁給他。
她喜歡他,但並不想嫁給他。他是旗人,自己是漢人,滿漢通婚一向是她所排斥的。最重要的是,不管他身分地位如何,她要她的夫君只愛她一人,風流的王爺能做到嗎?更何況他一邊說要娶她,一邊又看不起她,這就更讓她無意順從他了。
隨著日頭的落下,車內光線暗了,子靈靠在膝蓋上迷迷糊糊地打著盹。
當車子停下時,她立刻驚醒,趴在窗口一看,是個很不錯的庭院。
「王府到了嗎?」她驚訝地問,忘記了他在生氣的事。
「不是王府!」弘晝隨口回答。
「那是哪兒呢?」
沒人回答她,因為他已經下車去了。
「奴婢服侍小姐下車。」芹芬將車門拉開說。
「不用,我自己下去,你上來幫我收拾好棋子棋桌。」子靈輕快地挪到車門,不等芹芬攙扶就拉著裙角跳下車,甚至沒用寬子擺放好的下車凳。
站在車前不遠處的弘晝皺眉看著她。「你的行為就像個沒規矩的村姑!」
「村姑有何不好,起碼不會惺惺作態!」她沒好氣地頂撞他,並在听到幾聲明顯不贊同的吸氣聲中,坦然地拍拍自己起皺的衣裙。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庭院里多了個衣著鮮亮、滿面羞雲的女人。
子靈好奇地打量著那個二十多歲的女人。她很美,柳腰杏面,最吸引人的是裙下不及三寸的縴縴秀足,那雙粉色繡鞋如同小船似地尖上綴著明珠。
「王爺吉祥!」一見到弘晝,那小腳兒女人盈盈一拜,而一路上都冷著張臉的王爺竟立刻喜笑顏開,親切地扶起她來。
「得了,你就別多禮了,身體可好些了?」
他的神態和問候讓子靈大感驚訝間也備感嫉妒。
「那女人是誰?」看著王爺一手托著那女人的手肘走過垂花門進入內宅,她忿忿地問身邊的寬子,可那圓臉男人什麼也不說就追隨主子去了。
「小姐,這里是桂花胡同。」芹芬低聲告訴她。
「桂花胡同?」她心頭大震。「那、那個女人就是那個寡婦?」
芹芬憂慮地點點頭。
「他竟敢把我帶到他的野女人家里!」子靈氣炸了,這個該死的男人,幸好她沒有想嫁給他!
她憤怒地往大門跑去,兩個守衛攔在門前。
「打開門!我要離開!」她厲聲命令,可是那兩個男人強尸似地一動也不動。
她看看四周,這是個四合院,紅柱朱廊圍成天井,房間門都面向底層闊大的天井,天井內有花台藤架,還有一個帶太湖石的水池,里面養著龜和魚。院牆高築,她沒有可以逃遁的路。
「小姐,走吧,他們不會讓咱們出去的。」
「不,我不能待在這里!」她轉身往內宅跑去。
要找王爺一點都不難,穿過宅門,正房堂屋嬌嗲的說笑聲就刺破了她的耳膜。
不理睬站在門邊的寬子和其他下人,她一腳踏進房門,看到男人正愜意地飲著茶,那個女人則依偎在他身邊替他捶背捏肩。她克制著脾氣,冷漠地問︰「王爺,我是你的囚犯嗎?」
屋內的笑聲停止,弘晝頭都不回地說︰「沒人把你當囚犯。」
當著那個女人的面,他公然表現出對她的輕蔑,沒有什麼比這更傷人。子靈深吸一口氣,大聲地說︰「讓你的狗奴才開門,我要離開!」
她的話很無禮,弘晝手中的茶水灑了。「你哪里都不能去,就住在這兒。」
怒火在胸中燃燒,子靈克制著心頭的劇痛,冷然一笑。「王爺想金屋藏嬌,可惜你這次選錯人了,我就是死也不會如你所願!」
她的不層再次直擊弘晝內心最脆弱的地方,他失控了,殘酷地說︰「姑娘,你太高估自己了,本王若要藏嬌也會選擇干淨的,花魁絕不在本王的選擇中。」
「花魁?!」又一次听到這個詞從他口中發出,血色迅速從子靈臉上消失,她的雙腳仿佛踩在雲朵上。「花魁?你竟敢……你告訴我爹娘你會保護我……」她痛苦地看著面前這個她將身心都交付出的男人,發現自己搞錯了許多事。
看到她遽變的臉色和痛苦的眼神,弘晝有點後悔自己做得太過火,可是在他的下人和女人面前,他不會彎腰認錯,就算錯,也要錯到底,誰教她不識時務!
「沒有人要他們相信。」他轉開眼硬著心腸說︰「我告訴過你,我不會輕易忘記你的欺騙玩弄,今天這是一報還一報,你怨不得人!寬子,帶她去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