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什麼時候開始制坯呢?」
「照這樣的速度看,也就是三五天。」陸秀廷看看院子里忙碌的人,再回頭看看她的腳。「趁現在還沒開始做坯,你的腳也不能走路,干脆就留在院里做你自己的事吧。」
听到他的話,梅蕊的心興奮地狂跳,有了高嶺土和陸氏大窯這麼好的條件,她當然希望能早點動手。現在他不僅提供她原料,還給她時間,那她還等什麼呢?這次,她一定要將她夢中的梅花瓶做出來!
她看看手中的高嶺土,相信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瓷土了。
「動手吧,這是最好的瓷土,只要你需要,要多少有多少。」陸秀廷指指院子里忙碌的人們,說出了她的心里話。
「秀廷,謝謝你!」她真心感謝道。
陸秀廷俏皮地一揚眉。「不要謝我,我讓你趁坯子還沒出來前先做好自己的事,是為了讓你到時候能全心全意地幫我畫梅。」
「既然來了,我一定全心全意。」梅蕊輕語。
有了夢寐以求的瓷土,又有了安靜的環境,梅蕊果真沉浸在她的世界里,開始了梅花瓶的制作。
午後,院子里十分安靜。
梅蕊坐在廊檐下細心地捏著瓷泥,那罐瓷土放在身邊的地上,她身前的矮木桌上已經放置了幾件不成形的坯片,還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阿寶躺在她身邊不遠處的太妃椅上,暖暖的氣溫和舒適的椅子讓她不想動彈。
「蕊兒!」
一聲熱情的呼喚把昏昏欲睡的阿寶驚跳起來,也讓專心于手中活兒的蕊兒猛地抬起了頭。
「範哥哥?你怎麼來了?」看到來人時,她驚訝地問。
範朝陽笑嘻嘻地走上台階,坐在她身邊的木凳上。「我是來看你的,你的腳怎樣,好些了嗎?」
「好了,謝謝範哥哥關心。」梅蕊有禮地說。
「你在做什麼?」當看到她手里的瓷土和桌上的泥塊時,範朝陽問。
「沒做什麼,只是好玩。」除了陸秀廷,梅蕊不想告訴別人她在做什麼。
「範公子請用茶。」阿寶給範朝陽送上茶水,想起幾天前陸秀廷的怒氣,小心翼翼地問︰「範公子見到陸公子了嗎?」
「沒有,他沒在院子里,不過我進來時跟總管說了。」範朝陽靠近矮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沒事的,我以前常來這里找秀廷。」
因為桌子很小,當他靠近時就縮短了與梅蕊之間的距離,而他取放茶杯時,也難以避免地踫到了梅蕊的手。
梅蕊微微往後退了一點,以避開和他的接觸。
範朝陽拿起桌上的一片泥塊翻看,看不出是什麼就放下了。「蕊兒,要不要跟我出去玩玩?也許你想看看範氏大窯和我的新瓷佛像?」
梅蕊最不喜歡別人不經許可就翻動她的東西,尤其這是她最渴望完成的一件絕無僅有的瓷坯,他如此粗率地把玩,讓她心里很不開心。
可是想到他曾經幫助過自己,而且也不是故意要冒犯她的,便忍著心里的不悅說︰「早就听說範氏瓷像生動逼真,能就近欣賞,蕊兒求之不得,只是如今蕊兒既已答應花溪坊,就得信守承諾,以後再去拜訪範氏大窯吧。」
範朝陽也是個聰明人,自然听出她是在婉拒自己的邀請,心里雖然失望,但面上未露任何痕跡。「蕊兒說的是,那改日再說好啦。」
見他如此通情達理,梅蕊很寬慰,也就不再計較他翻看坯子的行為了。
「小姐,快看,白蝴蝶呢!」阿寶興奮的叫喚。
梅蕊轉眼,果真看到有一群蝴蝶翩然飛舞于小花園里,其中有幾只白色的,那在梅嶺是極少見的品種。
「啊,真好看!」她驚嘆。
在家時,每到春季她都會帶著丫鬟到梅樹林里撲蝴蝶,捉住後,將它們從她的手掌中重新放飛。
她喜歡看著它們扇動著五彩花翅膀飛向天空時的愜意和舒展,喜歡看它們翩飛于花叢中的千姿百態,可是她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純白的蝴蝶呢。
她興奮地將那幾塊做好的坯子小心的放進身邊的匣子里,站起身走下台階。
範朝陽看出她依然行走不便,立刻過來扶了她一把。
「謝謝你,我已經沒事了。」梅蕊感激地對他笑笑,抽出被他抓住的手。
範朝陽俊目閃動地說︰「蕊兒別動,我去替你捉白蝴蝶。」
說著,他加入了撲蝶的行列,而他的動作確實比阿寶靈巧多了。
終于,第一只白蝴蝶落在範朝陽的手中,很快就被轉到了梅蕊的手里。
「你看,這蝴蝶全身潔白如雪,可是眼楮卻是金色的。」範朝陽湊近梅蕊,指點著她手上的白蝴蝶說。
「是吶,真是金色的。」梅蕊的聲音里是全然的喜悅,她小心翼翼地捉住蝴蝶的身子,讓它在她縴細的手指上撲騰著潔白的翅膀。
「蕊兒,你就像這只白蝴蝶,純潔、美麗。」範朝陽眼里閃動著異采。
「她是潔白美麗的蝴蝶嗎?我還以為她該是美麗清高的梅花仙子呢!」身後傳來陸秀廷冷漠的聲音。
梅蕊回頭,那只白蝴蝶拍著翅膀從她手上飛走了。
可是她沒在意,她只注意到站在門口的陸秀廷平靜淡漠的表情。
「秀廷,你剛才去哪里了?我進來時沒看到你。」見到他,範朝陽的表情沒有改變,依然笑著。「我特意來看看蕊兒的傷。」
「是嗎?」陸秀廷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眼神也很平靜,暴露他心情的是他的嘴角,本來就微微上翹的嘴角此刻翹得更高,而他那弧線優美的下頰繃緊了,顯出一道堅定的線條,並帶著更明顯的譏誚意味。
他看了梅蕊一眼,轉而對範朝陽說︰「那好,你看她吧,我取件東西就走。」
說完,他快步走進了東廂房。
院子里的三個人六只眼楮都追隨著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內。
阿寶擔憂地走到梅蕊身邊。「小姐,陸公子他……」
可她的話還沒說完,陸秀廷就出來了,手里拿著一卷紙。
「好啦,你們繼續玩,我去忙了。」他對愣在院子里的三個人揮了揮手中的紙卷,不等任何回應,就離開了院子。
「小姐,陸公子生氣了。」阿寶皺著眉頭,憂慮地把沒說完的話說出口。
梅蕊也皺著眉頭。「他干嘛要生氣?我們又沒做什麼。」
只有年紀比她們大的範朝陽知道陸秀廷為何生氣,但他並不在意,這本來就是他來這里的目的。
「沒事的,秀廷只是太忙了。」他安撫著兩個女孩。
「搞什麼鬼?居然直接跑到內院去了!」
走出院門,陸秀廷就將手中的紙卷丟棄在路邊,那本來就是一團廢紙!
他很生氣,生範朝陽的氣,生梅蕊的氣,更生自己的氣!
他氣範朝陽明知道梅蕊是自己的未婚妻還一再去勾引她、接近她!
他氣梅蕊,明明自己是已經定親的人,還要對其他男人笑;明明是清高冷漠的大小姐,卻偏偏對範朝陽那麼好!
他更氣自己過去對範朝陽太沒規矩,讓他隨意進出自己的居所,如今可真是引狼入室了!
他一向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大家都說他溫文樂觀。可如今,不、應該說從與梅蕊定親後,他就變了,變得易怒,變得煩躁,他討厭自己變成這樣的人!
他想恢復以往的平靜和快樂,可是他該怎麼做?
也許他應該放梅蕊離去,忘記這件親事?可是他做不到!
懊死的梅蕊,為何事情一和她有關,他就總是很情緒化,也總是屈居下風。
當听到總管告訴他,範朝陽到內院去找他時,他就知道那是個藉口,範朝陽不是來找他的,他要找的人是梅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