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是這樣。」彭峻龍說著又陷入了沉思,彷佛自言自語般地說︰「其實我覺得就今天的事情來說,他們的矛盾主要是集中在草原放牧和土地開墾上。」
「沒錯。」玉琪加入了他的分析。「漢人出關這麼多年,很少惹是非,可是他們習慣開墾種植,這自然就引起了其他以放牧為生的部族的不滿。漢人怕牧人奪走他們的土地和糧食,牧民怕漢人強佔了他們的草原和牧場,所以雙方很容易起沖突。而草原王則是貪婪地想霸佔整個草原,所以他們才斗來斗去。如果你能找到中間方式,讓他們各不相犯,那麼他們還有什麼理由斗呢?」
「各不相犯?」彭峻龍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漸漸擴大的笑容使他整張臉看起來既年輕又富有朝氣。
「喔,好你個小七兒,今夜可真把我的心事說透了。」他十分開心地一把抱起玉琪,將她像陀螺似地往空中拋去,嚇得玉琪大叫,他卻大笑著。
他們驚慌與快樂的笑聲混合在一起,融入了阿勒楚喀河寂靜的月夜中,飄蕩在寂靜廣袤的草原河川……
第四章
「大人,你以後不可以這樣,嚇死我了!」
被安穩接住放回地面上的玉琪驚魂未定地說,可是看到彭峻龍愁容盡除的開心樣,她得到了最大的安慰。
確實,經過與她的這番對話,彭峻龍心中的負擔減輕了,玉琪的話給了他很大的提示和鼓勵。
「是啊,你說的對!」他用力握住玉琪的雙手。「我想,我能做到!」
他的手勁好大,玉琪覺得手骨快要被他捏碎了,但還是硬撐著鼓勵他。「當然能做到,相信我,我不會看錯你的!」
彭峻龍放開手,在她腦門上輕拍一下。「有你這個聰明的跟班陪著,還真不賴!」
「當然,俗話說旁觀者清,雖然我不會做什麼,但能陪著你,做個旁觀者給你提醒,還是很好的嘛。」玉琪暗自甩甩手,確定手骨完好後,輕松地說。
「你錯了,你會做很多的事。」
「真的嗎?」
「我干嘛騙你?」彭峻龍如數家珍地說︰「你看,這一路上有你帶路,我們少走了不少冤枉路;今晚你用鞭子救了我,現在分擔了我的憂慮,還幫我想出了好點子,你真是個好跟班!」
他的贊美和肯定讓玉琪心花怒放。「只要你覺得我還有點用就好!」
而她的笑容也令彭峻龍滿月復的心事化于無形。
面對河水,他舒展了一子,大聲地對著河面說︰「小七說得沒錯,我是一個好將軍!」
回到營地時,令他們吃驚的是官兵們都還沒有歇息,而那個值夜喝酒的老兵被繩子綁著跪在地上,一見他騎馬過來,大家都列隊分站兩邊,戎裝整齊的蘇震站在隊伍最前頭。
看出來大家是在等他,彭峻龍心里暗自詫異,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彭大人,今日蘇某失禮,願受軍法懲處!」他剛下馬,蘇震即再次以下屬之禮向他賠罪。
彭峻龍將馬交給緊隨其後的玉琪,回頭對蘇震說︰「我先前在柳樹溝已經說過,那事不怪你,還請蘇校尉今後不要再提此事。不過關于軍營的軍紀問題,本將倒是要跟蘇校尉好好研究一下。」
「謝大人寬容!一切但听大人吩咐!」蘇震有禮貌地說著,又指指被捆綁住的老兵。「部下守夜喝酒,違犯軍令,是下官的過失,願與其同受軍法懲處。」
彭峻龍看著一直回避與他對視的眼楮,緩緩說︰「關于這點,本將日後自會與蘇校尉商討,至于違犯軍紀的士兵,本將今日暫不作處理,一切等明日再說吧。」
「可是末將以為,彭大人出身武將世家,又在皇上身邊侍候多年,該知軍法如山,鐵面無情……」
蘇震還在解釋,可是對他毫無誠意的表白和感激已經厭倦的彭峻龍听不下去了,他冷漠地說︰「稍後本將很樂意與蘇校尉討論何為軍法如山、鐵面無情,但此刻如果蘇校尉可以為本將安排點食物的話,本將將感激不盡!」
他語氣里的嘲諷和不耐令隊列中的士兵發出竊笑,而蘇震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似地說︰「哦、哦,是卑職糊涂!卑職糊涂了!」
他回頭大聲喊人,讓其送食物來。然後手一揮,對彭峻龍說︰「彭大人請到營帳中等候,氈房早已安排妥當──」
「我知道營帳在哪里,就不勞蘇校尉了。」彭峻龍點點頭,對其他士兵說︰「除了守夜的,其余人等都去休息!」
士兵們齊聲回應著,卻沒人敢動,直到他走過,才紛紛散了。
阿烈跑來牽過彭峻龍和玉琪手中的馬。「小七,以後馬就由我照顧吧。」
「為什麼?」玉琪好奇地問。
彭峻龍也停住了腳步。
阿烈憨厚地笑笑,似乎很得意地說︰「我也是大人的跟班。」
「啊?」玉琪傻了,那她是什麼?要趕她走嗎?
彭峻龍立刻對阿烈說︰「不用了,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有跟班了。」
「不是的,蘇大人說……」
「是卑職認為大人的跟班乳臭未干,難擔大任,還是阿烈比較合適。」蘇震趕緊過來解釋,語氣里不乏討好的意味。
可是他的討好令彭峻龍厭惡,更令玉琪生氣。她柳眉一豎,冷然道︰「蘇大人此言不妥!誰乳臭未干?」
對她的抗議,蘇震不以為然,但卻不敢忽視彭峻龍明顯的不滿,于是圓滑地說︰「小七你也別生氣,听听你那細聲細氣的說話聲,再看你這身子,就是娘們也比你壯實,不是乳臭未干是什麼?再說大人是皇上派來的,不能有任何閃失,安排阿烈正是為了大人好。」
玉琪急了,可沒等她說話,彭峻龍插言道︰「蘇校尉好意,本將心領了,但有小七跟著就行了,阿烈人機靈,本將日後少不了使喚他,還是讓他留在原位吧。」
听到彭峻龍這麼說,蘇震只好說︰「一切听憑大人安排。」又回頭對還是氣鼓鼓盯著他的玉琪說︰「那小七,你可得把大人伺候好。」
雖然他沒有再堅持,可玉琪還是不滿意他對她乳臭未干的評語,可又不能發作,只好哼了一聲,不情願地說︰「小的知道。」
她極其自然地一哼聲、一扭頭間,流露出女兒天性,讓彭峻龍覺得怪怪的。
等阿烈牽馬離開,蘇震也告辭離去後,他們相跟著進了氈房。
「你干嘛那麼生氣?」等只剩下他倆時,彭峻龍問玉琪。
「我哪有生氣?」玉琪不想跟他多說。
可他不放過她。
「瞧你剛才生氣的樣子,就跟女人沒兩樣。」
說話的他無心,听話的她可是一驚。
「那是因為我著急啊,怕你要阿烈做跟班就趕我走。」玉琪趕緊辯解,並偷看了他一眼,不料卻與他饒有興趣的眼神踫了個正著。
「干嘛那樣看我?」他問。
「怎樣看你?」玉琪心慌地問。
「好像做了虧心事似的。」彭峻龍抓過她,托起她的臉端詳著,皺眉道︰「不能怪蘇震說你乳臭未干。」
「快放開。」听出他並未懷疑自己的身分,玉琪壯膽一掌推開他,學著他當初在客棧的口氣說︰「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听他學舌,彭峻龍笑了。「那你說實話,你真有十七歲嗎?」
「告訴過你我有十七歲,就是十七歲,過了年就十八了。愛信不信隨便你!」玉琪說著走到火爐邊幫他打水洗手。
洗過手後彭峻龍也不再逗她,徑自走到正中的地氈上,月兌了棉衣坐了下來,說︰「其實你用不著擔心,我答應過收下你,就不會趕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