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紙?」他趕上她追問。
盈盈頭也不回地說︰「就是紙嘛!」連紙都不懂,真笨!
彭翊卻真是不懂了。「紙有很多,妳要……」
「上茅廁的手紙,我不想用樹皮!」盈盈大聲地說,心想反正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早已丟夠了臉,也就直說了。
「樹皮?!」彭翊震驚得忘了說話,看著她騎馬奔去的背影,他還是無法將這件事想明白。「茅廁?樹皮?這是怎麼回事?」
他一定得查出來!他放馬追趕盈盈,很快就與她並轡而行。
進城門前,彭翊牽過盈盈的馬韁,要她緊跟在身邊。
「不行,讓我自己過去,別讓人看出我跟你是一起的,那會有損你的聲威。」盈盈不贊成地說。
彭翊說︰「誰說的,我們本來就是一起的。」
說著他已經率先騎馬進關,其他騎馬者都下馬待查,他們不僅不用下馬,而且走的是另一條關閉的通道,有兩個士兵守在那里。
當他將一個腰牌展示給他們看後,士兵立即為他們打開柵欄,讓他們進了城。
「原來耍特權是自古有之的。」見他如此特殊,盈盈不由咋舌。
彭翊回頭看看她。「妳在嘀咕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只是覺得跟著你萬事方便!」她趕緊恭維他,不想讓他一直板著臉。
從跟他要紙以後,他就一直不開心。
回到府里,彭翊將兩匹馬交給前來迎接的馬僮,沒有理會丫鬟僕人們的問安,甚至連月娥的行禮都視而不見,只是牽著盈盈的手就往她的臥室走。
「給我看,什麼樹皮?」站在她的房間里,彭翊放開她的手要求。
他少見的強硬態度讓房門口站著的玲子和秋花,嚇得不敢動。
盈盈奇怪地看看他,走到屏風後拿了片樹皮給他。
彭翊接過樹皮一看,那是用來泡在清洗後的馬桶里的樟木。
「誰給妳的?」他陰沉地問。
以為他生氣了,盈盈趕緊說︰「是月娥,那里面還有好幾片呢。」
青筋在他的額頭跳動,手掌一緊,那片在盈盈看來非常粗硬的樹皮即刻碎了。
「啊,你怎麼把它弄碎了?」盈盈驚訝地展開他的手掌,只看到一些粉末。
「妳跟我來。」他拍去手上的粉層,拉著盈盈走到屏風後,指著馬桶一側的牆說︰「去拉那個木栓。」
盈盈狐疑地看著他,伸手抓住牆上不起眼的圓形小木栓往下拉,可是沒動靜。
「不要往下拉。」彭翊說著握住她的手輕輕一拉。一個抽屜似的木箱從牆內滑了出來,里面堆放著裁剪整齊的草紙,雖然不及現代的衛生棉、衛生紙柔軟,可是已經遠遠超出了盈盈的期待,她開心地笑了。
「哈,你們有啊,怎麼會在這里?我試著找過,可是月娥說……」她突然住了嘴,因為她感覺到彭翊身上瞬間進發的怒氣。
「唉,你不要怪她,是我自己太笨。」
彭翊沒有說話,他轉身出來,對兩個丫鬟說了句什麼就走了。
盈盈無法阻止他,因為此刻她正為解決了一個煩惱而開心呢!
隨後玲子和秋花幫她準備了洗澡水,盈盈堅持不要她們伺候,並說清楚以後都要自己洗澡,于是兩個丫鬟只好出去守在門口,她則好好地享受來到這個時代後的第一個熱水澡。
當然最後她還是得靠兩個丫鬟幫她穿衣服,由她們幫她穿衣,那件「思薇爾」也就不能再穿了。不過當她們幫她把帶子調整好系緊時,她感覺很好。
原來那些帶子是有塑身作用的。她暗自想著。
等她漂亮整潔地出現在大家面前時,已經是晚飯時間了。
老夫人和彭翊都在客廳等她一同用餐,不過老夫人對她的「逃跑」似乎一無所知。
當她隨同老夫人和彭翊往餐廳走時,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月娥。
月娥的眼楮紅紅腫腫的,看樣子是很傷心地哭過。
盈盈看看她,再看看彭翊,見他若無其事地走在老夫人的另一側。
她很想問問他,可是因有老夫人在,她只好放棄。但她敢保證,一定是彭翊為樹皮的事狠狠罵了她,否則那麼冷漠強硬的女人是不可能哭得眼楮都紅了的。
想到這個女人那麼愛彭翊,卻不能嫁給他,現在又因為自己而挨了他的罵,盈盈覺得都是自己的錯,于是很不安。
唉,之前在工作職場上、復雜的人事圈里,自己都沒有樹敵,為何到這里卻樹敵了呢?
盈盈憂慮地想著,禁不住又回頭看了眼跟在他們身後的月娥。
這餐飯她吃得不是很開心,總覺得月娥蒼白的臉一直在她面前晃,而她紅腫的眼楮也一直盯在自己身上。
她突然覺得還是在野外吃燒烤好,自在又輕松……
「盈盈,吃飯時在想什麼?母親間妳話呢。」彭翊的聲音將她喚醒,她急忙抬頭。
「沒關系。」老夫人看了兒子一眼又轉向她。「妳不舒服嗎?額頭怎麼啦?」
「呃,對不起,是我分心了。額頭?」盈盈模模洗澡時已拆掉繃帶的額頭說︰「不小心踫破了點皮,已經沒事了。」
就在這時,夏不凡進來說金州守尉求見。
彭翊立刻起身對母親告辭後,看了盈盈一眼就離開了。
他走後,老夫人跟月娥說起了家常。
這下,盈盈反倒覺得輕松。她悄悄地觀察著月娥與老夫人說話時的表情,發現她對彭老夫人十分溫順有禮。盈盈覺得這才是她的本色︰善良、溫柔和順從。像她這樣美麗的女人本來就不該是尖刻、冷漠的。
而且從老夫人毫不避諱的安撫和承諾中,盈盈感覺到老夫人知道月娥愛彭翊的事,也曾暗中相助過,可惜彭翊始終不解風情。
看來是彭翊傷了美人的心,自己則成了美人的出氣包。盈盈默默想著。
然而,不管盈盈和月娥是怎麼想的,總兵府的喜事依舊緊鑼密鼓地籌備著。
盈盈現在對嫁給彭翊已不再排斥,因為她越來越喜歡和他在一起,她覺得如果在她「滯留」在這個時代的日子里,能與他做一回短暫夫妻也沒什麼不好。
可是因為公事繁忙,彭翊常常不在府內,即便在也是好多人來找他,她也不便去找他,于是他們已經兩天沒有見到面了。
晚上她悄悄到前院去找他,卻在走廊邊听到有人小聲說話,她急忙隱身柱後。
「……大人責罵的是過火了,可是妳也實在太放肆,怎麼能那樣對待夫人?」
是夏不凡的聲音。
「還不是因為听你們說她對大人不敬,還動手打了大人,我實在氣不過,想代大人教訓她一下,可大人竟如此無情,還要趕我走……」月娥的聲音里充滿了失望和傷心。
夏不凡嘆氣道︰「月娥,妳是個聰明善良的女子,所以我敬重妳、喜歡妳,可是我不喜歡鑽牛角尖的妳。大人愛夫人,難道妳看不出來嗎?有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委屈?妳放手吧,讓大人好好去愛他的女人!」
盈盈聞言呆住了。彭翊愛我?他們說的是我吧?
到底什麼是愛?真的有人愛她嗎?
李文彬說過愛她,卻要她回報同樣的愛,還可以離開她七年毫無音訊。
彭翊從來沒有說過愛她,可是他對自己真的很好,他細心、穩重、體貼,還注重她的感受……從他身上她感覺到溫暖和平靜,那是愛嗎?
愛?這個令她打哆嗦的字眼,是她曾誓言永遠不談的話題,可是現在她卻要嫁給一個愛--如果那真的是愛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