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雪,帶來次年春耕灌溉的生機,但同時也是絕對的冷酷無情。
在北方,有這麼個傳說——
在白雪紛飛的時候,千萬不可單獨在雪地里行走,因為凶惡的雪神會化身成雪女,出來尋找獵物。
美艷冰冷的雪女,最擅長蠱惑人心,她會使人的意志逐漸渙散,甘願成為她的俘虜,進而獻出寶貴性命。
時值漢武帝在位三十五年,元封六年冬末,不咸山(蒙古語,意指神巫,含有神奇魔力,是令人敬畏的神山,現稱長白山。)已積雪盈尺。
一處人煙罕至的谷地,潔白的積雪上,赫然有名斑駁血漬的年輕男子倒臥在冰冷雪地里。
他絕望的張開眼楮,想站起身走出這片山谷;但是,寒冷的天候令他剩余的體力漸趨耗盡……
迷蒙中,她出現了!
身穿雪白大衣,一頭烏亮柔順的長發,賽雪般的肌膚襯著她絕世容姿,宛如傳說中的雪女。
她的出現讓他心里稍覺撫慰。黃泉路上如果有這樣的美女相伴,那麼死,也不算是件太糟糕的事。
他意識模糊的使出全身最後力量,緊緊抱住這彎腰察看他的美艷女子,心想只要能一親芳澤,做鬼也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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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後——
躺臥在火堆旁的崔子沆,雙眼骨碌碌的瞪著洞穴入口,仿佛在期待著某人出現。
他承認自己或許瘋了,否則早該在身體好些就離開這兒地方。可是他忍不住想再見她一面;就算她是傳說中的雪女,他也不在乎!為了那樣美貌出眾的女人,即使犧牲生命也值得。
當天色逐漸昏暗,洞口果然有了動靜。崔子沆正屏氣凝神等待她出現……果然,她像前些日子一般,身著一身雪白毛皮大衣,手挽個竹簍子出現在他面前。
她不愛說話,總是默默的替他添加柴火、替換傷藥。
其實嚴格說來,他似乎沒听她開口說話,莫非她是個啞巴?還是她不會說人話?
他好想開口和她聊天,可是每每見到她那冷漠的表情,到嘴的話又不自覺吞回肚里。他深怕一開口就把對方嚇跑了;或是惹她厭煩生氣,那豈不壞事?
他在心里幻想著,就算她是雪女對自己也應當無害,要不然也不會救他,更不會花這麼多心力照顧他。可是,這是不是也表示她打算更進一步蠱惑自己呢?好讓自己減少對她的畏懼,讓他完全沒有防備?
見她自顧自解開他的衣服前襟替他換藥,崔子沆再也忍不住的一把抱住她。
這兩天,他心里總有這麼股沖動,想要緊緊擁住她;同時也想確定,在他受傷昏迷的那幾天,是否就是她躺在自己懷中帶給他溫暖?她是否就是那位獻上童貞與自己燕好的清白姑娘?
當他狂野的吸吮她口中芬芳,幾天來在夢中糾纏他的熟悉感又回來了……沒錯,就是她!只有她會帶給他這獨特、無與倫比的快感,如果這代價是要奉獻出他的靈魂,他也願搏上一搏!
次日清晨,當洞口透出一線曙光,他慌亂又焦急的坐起身來,但是他沮喪的發現,她又不告而別了。
他在洞中等了三天,雪女未曾再出現。
這幾天來,他精神狀況好了許多,他開始在洞穴四周走動。他發現,這方圓百里內杳無人跡。看著空蕩蕩的洞穴,崔子沆不禁開始懷疑,這一切的際遇,是不是只是場夢罷了!
莫非她真是傳說中的雪女?才能在這杳無人煙的雪地里來去自如。
他該慶幸這惡魔化身的女子饒過他一命的不是嗎?可是,為什麼他心里卻有絲惆悵?
不,他不願將她想成是邪惡的妖怪。在他心里,她是最完美聖潔的,不管別人如何說,雪女總是救了他一命,不是嗎?
她一定是愛上他這個凡人了,所以才會放過自己。
這個想法,讓崔子沆臉上露出安慰的笑容;他看了洞穴最後一眼,打算趁天色尚明時盡快離開。
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不該再留戀那虛無飄渺的感情。還好有這段奇妙的遭遇,支撐他度過這段受傷的日子,他會把這段回憶,永遠擺在心中某個角落……
第一章
今兒個難得是個好天氣,在連續數日刮風下雪之後,太陽終于露臉了。
冰楚楚披著貂皮大衣,心情愉悅的想走出屋子擁抱陽光,才剛踏出門檻一步,就被師父喚住。
「楚楚,要去哪兒?」王湘屏冷峻的聲音阻止她前進的腳步,她總是深怕郭楚楚一離開自己的視線會遭遇不測。
「師父,我……我看外頭陽光好,想到山谷里走走!」
「嗯,有陽光的時候,山谷是充滿靜謐的氣氛,但誰也無法預料,在這片刻寧靜之後,善變的天候是否會再度掀起狂風暴雪。我看,你還是安分的待在這屋里。」
每次都這樣!師父又搬出一堆道理,不讓自個往外跑。郭楚楚雖然心中有許多不滿埋怨,卻是不敢忤逆這將她一手帶大的師父。
「是的,師父。」郭楚楚嘴巴上柔順答應,雙眼卻直盯著窗外那片美好景色,頓了會,她終于又鼓起勇氣要求︰「師父我不去山谷了,不過……我可不可以就在門前走走呢?」
「不讓你出去,你小臉就沉下來。」王湘屏就是拗不過她撒嬌,她小心維持語調平順,以保持她嚴肅的形象。「好吧!你就在門前散散步,不要走遠!當心遇上獵食的狼群。」
「師父,以我目前的功力,它們找上我等于是送死,您放心吧!」
「楚楚,師父不是告訴你,學武之人最忌諱自滿嗎?你可千萬不要自負功夫了得,凡事就失了戒心。」
「對不起,師父,我知道我說錯話了,我會小心提防的!」郭楚楚趕緊低頭認錯。
趁師父還沒改變心意前,郭楚楚趕緊打開門走出屋外。
她們師徒二人就居住在長白山西麓,因此可以鳥瞰整座山谷,視野極佳。只不過在這時節,從這兒望去盡是白茫茫一片,沒什麼特殊景致。
打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和師父在這山頭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除了春夏季,偶爾會見到采藥、砍柴的農夫和狩獵的獵人,她的世界里,唯一接觸的就只有同她相依為命的師父而已。
師父總是告訴她,在這世上沒有人是值得信任的;他們接近你,無非是想得到好處或是利用你而已。
于是長到了十六歲,郭楚楚還沒跟除了師父以外第二人說話;她單純的以為,只要不和人交談,別人也無從陷害自己。只是年輕的她,不免想交些朋友,只是怕惹師父生氣,所以遲遲不敢行動。
有幾次,她好想翻過山頭,看看那邊的人是怎樣生活,是不是和自己一樣過著練功劈柴、煮飯洗衣的日子呢?
她好想知道外邊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不過,如果同師父所說,人類是最殘忍冷酷的動物,她還是少跟他們接觸為妙。
冰楚楚了解自己的個性,她根本沒勇氣去面對其他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別人相處溝通。
當她發現自己離屋子越來越遠,正準備趕回家時,卻被雪地一攤血跡吸引住了。
是哪只小動物受傷了?因為在這種荒郊野外的隆冬時節,一般人是不會上山的。
只是當她听到微弱的呼息聲,她才知道自己錯了。原來真有人選這時候上山送死!
望著雪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郭楚楚的好奇心遠勝過同情心。
她想知道,對方怎麼會挑這時候上山?又為什麼會受傷在此?
她彎腰查看男人是否仍有知覺,卻突然想起師父的訓誡——她不能隨便接近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