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不是,是你的堂妹,下個月就要從瑞士的專科學校畢業,學校方面寄通知來,希望你參加她的畢業典禮。」
「堂妹?」可權像是得了失憶癥般,努力的回想這號人物。
「喔,對方說你是莊可麗的監護人,難道說是他們搞錯了?」
「莊可麗?喔,她是我大伯的女兒。這件事我會讓我母親去處理,沒你的事,你去忙吧。」
見秘書退出辦公室外,可權推開案前的文件陷入沉思。
五年前,可權的父親與同父異母的大哥在一場交通事故中雙雙身亡。大伯留下的女兒,監護權自然就落在承襲家族企業的可權身上,只是那時候他忙著處理事業,根本無心理會遺孤,只好將可麗往最好的寄宿學校送。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有沒有去見那女孩一面?這幾年對她都不聞不問,他知道自己的行為著實有點過分。
並不是他想推卸責任,而是他真的太忙;要專注經營莊家龐大的事業,實在沒時間再去當個小女孩的保姆。再說讓孩子得到最好的教育,交由學校照顧也是權宜之計,這想法讓他良心稍微過意得去。
身為偏房的後代,可權在莊家的地位一直都很尷尬。雖然祖父對他這唯一的孫子寵愛有加,卻總讓他感覺有些不自在,覺得活著好像少了些尊嚴。
他知道在別人的眼中,都認為他是天之驕子,享盡世間榮華富貴;可是別人卻不知道,在他內心,總有那麼些的排斥、反彈或是自卑。直到十年前,母親扶正後,他心里才覺得好過些。
有時候,他會認為因為祖母及母親積極和強勢的表現,會讓外人誤會,他的存在,不過是想分點莊家的油水,佔盡所有好處。只是他不用搶,五年前,莊家所有的一切都掉入他的口袋。
他覺得自己過的日子壓力好大!五年前,他不過才二十三歲,從哈佛畢業沒多久,就必須肩挑起領導莊氏財團的大梁;他知道,許多競爭者等著看他跌倒,好來嘲笑他。
不過,他是不會給他們那個機會的。
他雖然沒有什麼社會歷練,卻是個不服輸的人。事實不也證明,他是個有本事的人,莊家的各項關系企業在他手上,不是比在大伯及父親手里強上許多嗎?
望了眼案前的電話,可權決定讓母親來處理可麗的事情,雖然他懷疑擅于交際的母親是否有能力照顧好女孩子家。只是眼前處于這非常時期,這檔子事,還是讓母親去煩惱,比交由他這大男人處理強上許多。
「媽,您在忙嗎?」
「再忙都要接你這兒子的電話,找了你好幾天,現在才想到要打電話給我啊?」電話那頭傳來于璇裝腔作勢的怪罪聲。
「媽,我這不是打電話來了嗎?我有事情要告訴您。」
「唷,原來是你有事情要麻煩我,才會打電話找我啊?你是不是有什麼爛攤子要我替你解決啊?」
「媽,您別挑我毛病了,我什麼時候拜托過你替我收拾過爛攤子啊?」
「那倒是沒有。只不過你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攪和,總有天會惹上麻煩的,你該不會是現在就出了問題吧?」
「媽,拜托你,你別多想,你當我真那麼笨啊?而是大伯女兒的事,您幫我處理一下吧。」
「你大伯的女兒關你什麼事啊?我都忘記還有這號人物。她該不會是出面想跟你要錢吧?」
「沒有。是她學校打電話來,說她要畢業了,請家長去參加畢業典禮。媽,你就過去看看吧。」
「什麼時候啊?你不是才讓人送她去歐洲念書嗎?怎麼這麼快就畢業了?我這陣子要忙著籌辦慈善義賣活動,怕抽不出時間。」
「媽,總之你替我處理一下,我才忙得不可開交呢。」
「好啦!好啦!想你大伯以前連話都不跟我多說一句,現在竟然丟個女兒給我照顧,還跟咱們莊家沒半點血緣關系,真是的!」
「媽,您別這麼說,好歹我是她的監護人,總不能對她不聞不問吧?」
「我會處理啦!不過在抱怨幾句而已,你讓人把聯絡資料給我吧。」
「好的,您可別忘記喔!」
可權不放心的再次交代,直到母親不耐煩的抗議後,才掛上電話。他希望自己的憂心是多余的,他真怕母親一忙起來,把可麗的事情全拋在腦後。
可權對于自己婆婆媽媽的行為感到可笑,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心地善良了?冷酷、理智,快、狠、準不是他一直在塑造的形象嗎?何必為個外人,更改自己的行事風格?
是的,可麗對莊家而言,一直都是個外人,這是祖父灌輸給可權的觀念。他還記得,大伯和祖父為了領養孩子的事,起了多次的爭執,結果只是讓小女孩離祖父的愛越來越遠。
可麗的處境確實可憐,只不過,他同情她,誰來同情自己呢?大伯不也是一直把自己一家人當外人看嗎?再說莊家把她栽培到專科畢業也差不多了,如果母親忘記這檔子事也就算了,只怪她與莊家緣分已盡。
☆☆☆
今天就要畢業了,自己該何去何從呢?倚靠著宿舍窗戶看著樓下喧囂的人群,可麗覺得這一切對自己都好不真實。
她在這所聞名于世的女子新娘學院一待就是五年!懊學的東西都學得差不多了。這五年來,她那些顯赫的親戚們,從來沒捎來半句問候,就當她從來都不存在似的。
可麗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成為莊家真正的一分子。她不懂,為什麼大家那麼排斥她?小時候,她不過是個無傷的女孩,為什麼還是無法得到大家善意的關懷?難道只因為她流的不是莊家的血液嗎?
可麗十歲時,最討厭她的祖父過世了。坦白說,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因為老人家一向跟她不親,她的世界里只有兩個巨人,那就是爹地跟媽咪。反倒是那時從父母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帶給她的沖擊還大些,簡直讓她無法接受。還好文強夫婦付出的愛心、關照,幫助她一起戰勝這一切障礙。
只可惜幸運之神並沒有眷顧他們一家三口,過三年,身體虛弱的母親因為心髒病而去世,兩年後父親因意外車禍身亡。
頓失依怙的她,被強烈的傷心掩埋,她的世界在瞬間崩塌。
守著她的只有管家,另外一個會偶爾來探視自己的就是父親的律師;莊家的人在負責主持完葬禮後,根本懶得再搭理她。她的監護人——可權堂哥,甚至吩咐旁人將她丟在離台灣千萬里之外的瑞士學校住宿,讓十五歲的她孤單面對陌生的環境。
而過幾分鐘後,她就要離開這讓她療傷快五年的地方。她不知道莊家的人知不知道自己畢業了?她根本不在乎,這些年讓可麗學會——凡事只有靠自己。
這時候不由感謝起父親的先見之明,替她成立了教育基金,還把存款、老房子留給她。所以即使莊家的人不理睬她,她也不致于需要厚著臉皮去跟他們伸手要錢過生活。
她打算先回台灣和律師踫面;她已經成年,可以自行決定如何處理自己名下的財產。
至于怎麼走下一步,可麗並沒有個具體的概念,只是在她的心中,一個叛逆的念頭逐漸形成。她受夠了莊家所有人對她冷淡的漠視,她總有天要讓他們刮目相看!
沒有多作留戀,她只收拾了幾件衣服,將床頭邊與父母的合照放進隨身的行李背包中,就甩上門離開這嚴肅又呆板的女子學校。
當飛機抵達台灣的時候,妝扮得富貴逼人的于璇才大搖大擺地出現在瑞士的女子學校中。她懊惱的發現,自己竟然忘記了兩地的時差,佷女的畢業典禮早就舉行完畢,連人也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