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條路讓你選,冷娃。一條是殺了他妹妹,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自由了。另一條路,則是甘願回到我的身邊,一輩子不準再有貳心。」冷酷的聲音霍然從門口響起,震驚了室內所有的人。
「老……老師!」江冷娃瞬間白了臉,渾身僵冷地瞪著江鶴。
「哇唔!」無非夸張地吹了一聲口哨。「沒想到退隱了十多年的頂尖殺手,竟然重出江湖,親自上陣監督子弟兵嗎?」他嘖嘖有聲地搖了搖頭,一點也沒顧忌江鶴手里的槍正穩穩地比著他的頭。
「咱們這個畫面怎麼這麼熟悉啊?好像前不久才發生過,只不過風水輪流轉了,是不是?」江鶴微微笑著,將無非方才嘲諷江嚴的話,又送還給無非。
他比了比槍口,示意要無非放開江嚴,並將江嚴的槍還給他。
無非聳聳肩照辦。當他看到江嚴連他的槍也一起收走時,眼中迸出一絲古怪的神色,只好自嘲地笑道︰「風水輪流轉,嗯?」
江嚴沒有說話,拿回槍後,沉默地走回江鶴身後,舉起槍向江冷娃的方向瞄準著。
「老師……你……你不是說……要放我自由?」江冷娃傷心欲絕地看著江鶴。
「我花了十幾年的心血,好不容易將你訓練成材,沒想到才短短的時間,無非竟然就能毀了你,讓你握不了槍,而且膽敢違背我,和這小子私通。你想,一個讓我傷透了心,一個讓我深惡痛絕,我會輕易放過你跟他嗎?」江鶴薄唇邊露出冷酷的笑意,瘦長的面容顯得極度陰沉。
「那根本不關無非的事,您不是看到了嗎?連續兩次任務,我都下不了手,這樣的我,還能做什麼?」江冷娃舉起握著槍的手,讓江鶴看清她的手指正無能為力地顫抖著。
「你的心理障礙,只要再加強訓練一下,就不成問題。」江鶴瞟了一眼,不甚在意地說道。
「果然是老狐狸,說的話全不算話。你真的不怕我挑了你的窩?」無非好心地提醒他。
「還有,你也不怕與趙氏為敵?」趙寒疆攬緊懷中害怕的梁雪,也開口聲援無非。
「據點毀了,還可以另覓他處再蓋新的,反正在那個地方待得也太久,該移動了。而且,我要是怕死,就不會做這個殺人買賣,一做數十年。但是,我要是無法趕快報仇,還真是夜夜睡不安枕。」江鶴伸出非常整潔的食指,向無非搖了搖。
「老師,不要傷了他,我的事與他無關。」江冷娃沖到無非身前,伸開雙臂用身體維護著他。
「冷娃,我把你養大,翅膀長硬了,也想飛了?你竟然骼膊向外人彎去,太傷我的心了。」江鶴一臉傷懷地看著她。
「冷娃,相信我。過來我身邊,我會保護你的。」無非溫柔地輕喚。
「無非……」她轉過頭去,似有千言萬語。
「冷娃,你相信他?別忘了,小時候陪你的那只小狽,最後是怎麼對待你的?」江鶴也輕柔地叫著她。
江冷娃渾身一凜,回頭看了江鶴一眼,又猶豫地回頭看向無非。
兒時的玩伴……她曾經最信賴的小狽狗……最後是……「我……」她完全不知所措,渴望相信無非的保證,又恐懼于年幼的夢魘。
「冷娃!」無非原本開口說什麼,突然間他大吼一聲,神情變得猙獰駭人,向她直撲過去。
江冷娃怔住了,腦中一片空白。
就在這一瞬間,無非的影像,仿佛與那只她曾經最喜愛、卻突然在某一天凶性大發攻擊她的小狽重疊在一起。
「不……」童年的恐懼霎時攫住她所有的知覺。
畫面有如慢動作般,江冷娃下意識地舉起了槍,在無非撲上她,抱著她轉過身之際,防衛地扣下了扳機……「砰--」
溫熱的血液,噴濺了她滿手,狠狠地蝕燙進她的骨血里。
她愣愣地張著無神的美眸,看著無非用一種非常遺憾、非常哀傷的眼神,深深地凝視著她,凝視得她心痛到幾乎落淚。
他慢慢閉上眼,滑下她的身子,靜靜地倒臥在她的腳邊。
然後,在她沒有焦距的眸子里,倒映出江嚴正用槍指著江鶴的身影,槍管上還冒著煙。而江鶴的姿勢也非常怪異,一手舉著槍,仿佛剛剛瞄準了她的方向,另一手捂住受到重創的胸月復,緩緩地頹然倒地,臨死前他的眼楮不敢置信地瞪向背叛他的江嚴。
整個時空仿佛都凝滯住。
相信我。
冷娃,你要學會相信我。
江冷娃木然地低頭望向倒臥在血泊中、像是睡著了的無非。
他溫柔低沉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腦中回蕩、回蕩、又回蕩……「哥哥--」
一聲魂飛魄散的尖叫聲,驚破了圍繞在眾人之間的迷霧。
☆☆☆
羅素醫院四樓「羅老先生,哥哥他……怎麼樣了?」梁雪細細軟軟的音調在門口響起,刻意壓低的嗓音,仿佛像是怕驚動了門里的病人。但是聲音里真真實實的悲切,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當時,冷娃跪坐在無非身邊,不哭也不笑,伸手撫了撫無非染血的臉頰後,突然舉槍壓住自己的太陽穴,打算和無非同歸于盡。
要不是江嚴身手極快地沖上前,用槍柄打掉她手上的槍,因此射擊出的子彈只掃過她的額際,沒有釀成大傷害。
隨後,江冷娃便昏了過去,倒在無非身上。
江冷娃緩緩地醒轉,額頭上纏著好幾圈的白色紗布,將她整張小臉襯得更無血色。
慢慢的,所有事情的經過,又清晰地回到了腦中。
她親手殺死了無非……她無聲地笑著,笑出了淚。
失去無非的世界,所謂的自由,全都成了枉然。
「你哥哥那小子……唉……他……」門外羅老的話語突然降低得听不見,只听得見梁雪壓抑的哭聲,和趙寒疆喃喃的安慰聲。
「那……現在要怎麼辦?」梁雪哽咽不已。
「先不要告訴冷娃那個丫頭,免得她無法接受,她現在的情緒很激動,不能受刺激。這孩子很容易鑽牛角尖。」而且還是異常的愛鑽。曾經照顧過她的羅老不放心地叮嚀。
房里,江冷娃緩緩地起身,在角落的醫療台上找著了一枝空的針筒。
手指扣著活塞,慢慢拉起,讓針筒里注滿了空氣。她微微笑著,將針頭對準手腕上的血管,打算將空針筒里的空氣注射到管脈中。
「那,冷娃她的身體……」梁雪的擔憂轉移了目標。
「她現在很虛弱,又正好面臨前兩個月的孕育危險期,必須要多加觀察,否則一不小心,她肚子里的胎兒很可能就會流掉。」
門內的江冷娃猛然一震,突然止住了動作。
羅老的話,像是晴天霹靂,從頭頂打入她的靈魂,無法動彈。
胎兒?
她不敢置信地緩緩撫住骯部。
她……她懷了無非的孩子?
「哥哥的小孩?天哪--」梁雪終于忍不住驚呼出聲。「寒疆,哥哥的小孩,哥哥的小孩!是老天爺疼惜我們梁家嗎?冷娃竟然有哥哥的小孩……」她又哭又笑地叫嚷著。
「噓--小聲一點。雖然冷娃懷孕了,但是,她是孩子的母親,她有權決定是否要留下胎兒。」趙寒疆冷靜地說道。
「但是那是哥哥的小孩……」梁雪愕然。
「冷娃她還年輕,難道你要她帶著一個孩子過日子?雪雪,我們不能太自私。」
「我知道……可是……」她咬著唇,只要一想到哥哥的小孩很有可能留不住,便覺得難過不已。「雪雪,看開一點。一切都看冷娃那丫頭的決定……」羅老也加入勸慰的行列,話還沒說完,病房的房門突然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