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吃飽了撐著,沒事說人有問題。」沒問題?鬼才相信!
「柳大夫,看完病、治好傷,就去歇著,這幾天辛苦你了。」靳碩南說話非常婉轉有技巧。
「少拿那副商人嘴臉對我說話!我不吃這套。」他會听不出來這句逐客令?臭小子別想趕他,他想走時自然會走。
靳碩南一听,再也懶得擺好臉色。「好吧,請您快滾。」不客氣的向外一比,他現在一肚子悶氣,無處發泄。
「我偏不走,等我休息夠了再說。」柳大夫軟硬不吃,一火大,干脆一坐到桌子旁,和靳碩南大眼瞪小眼。
「這里不是廳堂,咱們夫妻之間難免親密,老人家不避嫌?」靳碩南冷冷地扯開薄唇,笑看坐到身旁的柳盛言,眼神莫測高深。
「你敢表演,我就敢看!」柳大夫蹺起腳抖呀抖的,他倒要看看這小子要怎麼對待病丫頭。一大早就陰陽怪氣的,擺明在故意欺負人家小泵娘。
就算真丫頭是奸細又怎麼樣?勸她誠服、盡釋前嫌不就好了?想不透他那驢一樣的腦子在想什麼。
靳碩南俊臉一沉,頎長的身軀霍地一聲站起來,氣勢駭人地俯視柳盛言。「你閑著沒事?我現在才知道,咱們靳府里養了一只米蟲。」這老家伙怎麼趕都趕不走?
「你不能隨便抹殺我的辛苦。這幾天你是看見了,我也撐著一把老骨頭,和你一樣衣不解帶的在娃兒床邊顧了好久,我可是很盡我當大夫的責任。」柳盛言理直氣壯的捋著白須。
養米蟲?他還打算賴在靳府里養老哩。
靳碩南的臉難堪的紅了一下,他之前沒讓韓真知道,這三天他一直守在床邊,不料竟被柳盛言的大嘴巴泄漏。
躺在床上的韓真聞言,轉頭望向靳碩南的背脊,心里悄悄地怦動。
衣不解帶的看顧她?他的舉動代表了什麼?關心嗎?
「好,你繼續守在這兒,我走。」靳碩南惱怒地瞪眼,轉身就走。
「夫君……」韓真訝然的喊了一聲,盈盈的目光不舍地隨著遠去的身影飄走,心思也被勾出了門外。
「嘖,說走就走,八成是害羞。」柳盛言很不給面子,嗤笑地揮一揮手,直接道破他別扭的反應。
「死老頭,看完診就滾出來,那是我的地盤。」一聲怒吼從門外傳進屋里。
「耶?惱羞成怒啦?」柳大夫挑起一道白眉。
韓真不語,暗暗品嘗著心頭泛起的一絲絲甜蜜,唇畔不自覺地勾起一抹花般的笑靨。
他……害羞嗎?
柳盛言滿意地眼看自己成功打裂了小倆口之間的冰牆,也不再厚著臉皮留下。
「我去看看冬梅熬藥的狀況,等下趁熱喝了。我這次開的藥,專門針對你陰寒的體質,可別浪費我的苦心,不然碩南那臭小子會嘲笑我醫術不精。」柳盛言恢復大夫身份,對韓真又嘮叨又疼惜的細細叮囑。
「謝謝你,柳大夫。」韓真星眸里漾著笑意,乖乖地點頭。
突然之間,濃重的烏雲暫時散去。現在,她只感受到被人呵疼的幸福。
夫君不經意流露的小小情愫,還有柳老先生的照顧,都讓她備覺溫馨。小小的幸福,夠她儲存起來,細細咀嚼一輩子。
柳盛言看看她,突然欲言又止,隨後甩甩頭,閉上嘴沒再說話。
算了!凡事適可而止。他插手夠多了,這娃兒雖然沒有惡心邪念,終究是靳家仇人的手下。
雖說旁觀者清,他站在靳家這一方,百般的維護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于情于理,還是說不過去。
靳家的血仇一日不解,娃兒的身份一日不變,兩人永遠沒有相屬的一日。
這對心緒糾亂的小兒女眼底,都有一絲難以錯認的在乎。
小小的芽苗,有沒有成長結果的可能?
天知道嘍!
☆☆☆
月色皎潔明淨,如一輪上好的白銀圓盤,沉靜的浮在青雲星光之間,散落到地面的冷光,似是完全不沾染人間的脂粉塵埃。
那抹月,亮得令人刺眼。靳碩南坐在涼亭里,一臉厭惡地對月飲酒,心煩意亂,沒有一絲閑情雅興。
「今晚的月亮怎麼回事,又圓又亮,簡直像是假的。」靳碩南殺風景的喃喃醉語,聲音不大不小的傳到另一個酒伴的耳里。
靳馭北輕聲笑了起來。「大哥,你醉了,語氣听起來太憤世嫉俗。我呢,倒覺得這個月色沒什麼不對,又圓又亮的,配上美酒,氣氛最迷人。」他舒暢地蹺起腳跨上涼亭的圍欄上,閉起眼享受清風徐徐拂面的涼快。
「干淨得太虛偽了。」靳碩南悶悶地仰頭灌進一杯酒液。
「你是說月亮,還是小嫂子?」靳馭北睜開一眼,聊表關注。
「女人果真是禍水,沾惹不得。」他愣了一下,隨即裝傻,避開馭北一針見血的話鋒,埋怨似的又呢喃一句。
「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靳馭北挑抬一道濃眉,也學兄長牛頭不對馬嘴的迂回搭話,搖著頭、晃著酒杯,風花雪月一番。
「色不迷人人自迷?那就是說,我的意志力不夠堅定,才會亂性迷色?」靳碩南的眼底一片惘然。
他報仇的心意沒變,為什麼對待她的行為卻越來越超月兌控制?
案母的血仇,他背負了八年,這八年來,他努力的逼迫自己堅強茁壯,擴充力量,一刻也不敢懈怠,就為了有朝一日能滅了新羅山寨和羅騰久。如果有任何能利用的手段,他絕對毫不考慮的利用,不論付出任何人命、代價。
如今,醞釀多年的勢力正值高峰,剿寨的時機也即將成熟,缺的就只剩臨門一腳的關鍵。
「大哥,為免你日後後悔,我勸你放棄小嫂子這條線比較好。她太弱,不適合被拉入這場戰火里。」看著大哥憂愁,靳馭北的心緒也濃重起來。
「沒有其他方法比她引的線更好、更有效。這次計劃一舉成功的話,便可以痛快除去長久大患。」靳碩南眯緊的眼,射出犀冷的精光。
「派出去調查的探子回報消息,你也看到了。她只是被脅迫、身不由己的可憐小泵娘。這個仇恨只是屬于靳家和新羅山寨之間的私怨,小嫂子只是個無辜被牽連利用的第三者。」靳馭北苦口婆心的希望打消兄長的原訂計劃。
他怎麼看、怎麼算,都不覺得利用韓真當誘餌,是最周全的辦法。只問結果、不問過程的復仇方式,太冒險、太孤注一擲,付出的代價根本無從計算。
「她能毫無羞恥的利用身體臥底,甚至毫無反抗的嫁給我,這種女人,我徹底的看不起。她的清白能這麼輕易的給我,只要再受威脅,難道不會再給另一個人?」
「有的女人天生就像是菟絲花兒,柔柔弱弱的,只能攀附著強壯的支柱生長。怎能苛評菟絲花兒沒有一絲志氣?那太不公平。」靳馭北皺眉。
「你為她說話?」靳碩南沒有被說服,相反的,他感覺極不舒服,冷眼睇看馭北,眸子深不可測。
「喂、喂、喂,大哥,你別想太多,我純粹就事論事,可不想為一名女子兄弟鬩牆。」靳馭北警覺的舉起雙手澄清。
「你別想動她的腦筋。」靳碩南捏住酒杯,不自覺的醋勁大發。
「我沒有哇,大哥!」靳馭北大聲的喊冤,天哪,大哥的飛醋未免太猛了。多說一句話就有事?
「什麼沒有啊?」一句輕柔的問話突兀的插入,驚得兩名男子頓時怔住。
等不到夫君回房的韓真,由于睡不著,干脆起身披了件衣裳出來院子透氣,果然看見涼亭里靳家兄弟愜意的飲酒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