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知會我娘一聲,她大概在溪邊洗衣。」韓真沉靜一笑,隨即向門外走去。
待韓真走遠,小伍忍不住抖著肩哭起來。「真姊姊她這一走,就回不來了呀!」
元子奎眨了眨眼,被小伍心酸的話語刺得紅了眼眶。他用力地嘆一口氣,拍拍傷心的小伍。「我們無能為力啊。」
他們不過是山寨里不起眼的小嘍羅,哪有能耐左右老大的決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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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充代嫁,做靳府內應?」韓真雪白的小臉上,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嵌著無限驚恐,唇瓣也失去了平日的粉女敕色澤,襯著素衣,整個人更顯得慘白。
她左手不自禁地撫上右手腕的布條。這傷,是十多天前的夜里,娘親在她身上刻劃下的記號子,一個要她起誓不忘的記號!
「咱們山寨好歹養了你們母女好些年,也該回報一下吧。」駱直看了看坐在椅上繼續喝酒的羅騰久,壯起膽子代為發言。
「為什麼是我?」韓真害怕地搖搖頭,隨即轉頭望向羅騰久。
「羅大爺,我爹去世才過百日,尸骨未寒,怎能要我出嫁披上嫁裳?」她又慌又急的說道。
「你別想得那麼美。只不過是冒牌貨,又不是真嫁,操什麼心?況且,到了靳府,沒人知道你是真的假的,反正都是少夫人,絕對少不了吃香喝辣的日子。你不好好把握,還笨得直想把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往外推?」駱直嗤笑一聲。心里有一絲的不舍和遺憾,本來打算向老大將她討來,好好疼愛一番,看情形,是沒有希望吃到了,只是白白便宜了靳碩南那臭小子。
「那麼原來的新娘呢?」韓真不死心地追問。
「死了。」羅騰久輕描淡寫地說道,仿佛說的是一只剛被捏死的螻蟻。
「但是,即使能騙過新郎那方,歸寧那日也會被新娘的家人識破呀……」
「放心,那新娘無父無母,唯一的親人,只剩一個哥哥。可喜的是,那名親人已經讓咱們兄弟一起和他妹妹送下了黃泉,一家子團圓去了。」冷酷血腥的話,羅騰久說來仿佛在談天氣一般,毫不在乎的語氣,更沁出一股嗜血的氣氛。
韓真不停地喘息著,無助地看著羅騰久一口又一口的喝酒。
這一去,肯定是連她的清白也要一並葬送掉。當新羅山寨的內應,值不值得她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下意識的,她再度撫模著右手腕上的白色繃帶。
布條底下的傷,還疼著哪。
咬著沒有血色的下唇思考一會兒,她抬起頭下定決心說道︰「好,我答應,但是,我要帶娘一起走。」韓真大膽的押注,向羅騰久討價還價。
「不,你娘不準離開山寨一步。」羅騰久看也沒看她一眼,從杯沿緩緩吐出冰冷的拒絕。
韓真大駭。「我已經答應要去靳府當內應,為什麼不能帶走我娘?」她激動地叫道。
「我沒有那麼笨。既然想要你乖乖听話,手中一定要握個籌碼。否則,難保你哪天出賣了我,我豈不是找不到債主討債?」羅騰久唇邊扯出沒有笑意的笑痕。
韓真失望恐懼的閉上眼,暗惱自己忘了羅騰久多疑的天性,他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
她怎能留下娘一個人,面對這一大窩毫無人性的野獸?
「可是,萬一你們對我娘不利呢?」韓真說什麼也不能將娘留在這兒。
「你爹是個秀才,那麼你娘多多少少也識字吧?」羅騰久將壯碩的身子向椅背舒適的一靠。
「我娘識字。」韓真愣愣的回答。
「那好辦!元子奎和小伍會和你保持聯絡,我會叫他們轉交你娘的書信,證明你娘沒事,這總可以吧?」羅騰久蹺起腳來,臉上毫無一絲不耐煩,相反的,還露出一抹笑容。
那抹笑,有些陰狠,有些莫測高深,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奎哥和小伍?」听到這兩個人的名字,她浮飛的心有了一些安定。在這充滿歹人惡匪的寨子里,至少還有元子奎和小伍能讓她信任。
韓真掙扎了又掙扎,才說︰「我想和我娘商量一下。」
「沒得商量!」他冷酷的一口回絕。
「為什麼?」韓真駭然抬頭,一臉死白的瞪著羅騰久。
「你得立即走,不然花轎延誤時辰太久,靳府那邊會起疑的。我們必須把握時辰馬上上路。」
「可是……可是……什麼都沒準備,怎麼假扮新娘?還有……還有……」韓真顫著聲音,竭力提出拖延時間的理由,她一定要見娘親一面。
「駱直!」他大喝一聲,站在門口的駱直嚇了好大一跳。
「我沒走遠哪,老大!」駱直畏縮地吞吞口水,定定神後才走進大廳里。
「馬上派人盯著韓夫人,不準她出門一步。還有,讓人把那件嫁裳洗一洗拿來,馬上給她穿上。快點,要趕在靳碩南帶人來到山腳前,將這個新娘子送到山腳下獵戶的草屋去。」
「是,是。」駱直接到命令,立即飛奔出去張羅。
「羅大爺,我求你,我求你,讓我見我娘一面!我不能就這樣離開!」韓真心一慌,上前扯住羅騰久的袖子,雙膝向下一屈。
「煩!」從沒什麼心思憐香惜玉的羅騰久,虎掌一揮,便將韓真甩得老遠。
「啊——」韓真被摔得頭昏眼花,左手甚至為了撐住身子,再度扯裂傷口,溫熱的血液漸漸滲出厚厚的布料。
韓真忍著左手腕的劇疼,依舊不死心的再度爬向掌握她們母女命運的山寨頭子,苦苦哀求。「求求你,不要這麼狠心,讓我離開前,再見我娘一面。」
羅騰久彎子,大掌抬起韓真的下巴。「不要再求了,我對女人的眼淚一向很反感,你再掉一滴淚,我會讓你連你娘的一封信都收不到。」語氣里,沒有一絲心軟。
韓真收住了淚,絕望的緩緩垂下手,雙眼變得空茫。
與娘親相依為命的聯系,已經被眼前這個泯絕善心的惡人狠狠斬斷了。
不知道爹在天之靈,曉不曉得他當年的一時心軟救錯禍害,為她們母女埋下了怎樣的磨難禍根?
滿意的見她不再說話,羅騰久放開她蹲了下來。「到了靳府後,放機靈點,好好為我收集情報。記住,在靳小子面前,別說漏了身份,山腳下的獵戶夫婦,是寨子里的眼線,他們會掩護你,你可別搞砸,否則,我會要小元和小伍去通知你回來收尸!」說完,羅騰久站了起來逕自離去。
韓真跪坐在地上,無助哭泣著,為自己微薄如螻蟻的力量,無法與命運抗衡而無聲哭泣。
「娘……我沒辦法了。怎麼辦?娘……」握著血跡斑斑的腕傷,她心碎低語。
不久前才答應娘的誓言,就要守不住了。
錐痛人心的血誓,要她就這麼拋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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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真迅速被押到山腳下,五位送她出山寨的人與一對眼神精明的獵戶夫婦接頭以後,便將她留下,默不作聲地快速離去。
獵戶到屋外等著靳府的人,留下獵戶妻子陪著韓真。
「奇怪,這件嫁裳好像不太干淨。」韓真心不在焉地坐在床沿,手指頭輕輕在裙擺上拂拭一大片隱隱約約、不甚明顯的紅褐印子。
「咦?我已經仔細清洗過了呀。怎麼還有痕跡?」獵戶妻子皺眉看著她的紅嫁衣。
「洗過什麼?」韓真逕自低頭撫著衣角,不設防地問道。
「你不知道?難怪你穿得住這件嫁裳。」獵戶妻子側頭不解地看她,然後才有些恍然。
「我應該知道什麼?和我身上的嫁裳又有什麼關系?」終于,韓真抬起蒼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