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虛假的展出最柔弱的一面,在莫殷磊身前哀哀哭訴,博取同情。
既然要出賣自己,就更無恥一點吧。反正,那一點點微渺得近乎可憐的自尊,也沒人看重,她自暴自棄地想道。
她沒注意到兩人曖昧的靠近,也沒注意王浣兒撞見他倆在涼亭獨處後,一言不發的轉頭離去。
「是流墨要你來找我的?」莫殷磊目送妻子毫無醋意的悄悄離去,心情突然惡劣起來。他收起心不在焉的表情,開始專注在他和林嵐芷之間的談話。
「是……是的。」莫殷磊心境轉變,渾身開始散發出冷肅的怒氣,林嵐芷警覺的收起先前作戲的心態,突然間,不由自主的,有些懼怕面前這個男人。
「我想也是。」他輕輕一句,像是透視所有的事,驚得她冷汗直冒。
「他……他說如果想救我爹,只有……」被莫殷磊可怕的眼神一射,結巴了一下。她對自己不爭氣的舌頭氣惱起來。
「只有嫁入莫家,成為我的人,然後再指望我去救你爹是不是?真是我的好兄弟。」莫殷磊流暢的接下去。
他果然知道!
林嵐芷一驚,什麼也沒多想的就跪了下去。「少莊主,請你不要怪罪流墨,他完全沒有惡意,只是想幫我而已。」她不能拖方流墨下水。
「幫你?他明知道我對你們林家恨之入骨,也明知道你來意不善,他竟還想幫你?」莫殷磊冷然一笑。
「請你不要怪罪他,他真的只是純粹想幫助我而已,求求你千萬要原諒他。」林嵐芷急了起來。
莫殷磊看著心慌意亂的林嵐芷,心里有了一些算計。「原諒他可以,不過,有條件。」
「不管什麼條件,我……我答應。」她跪在地上,突然感覺悲哀。
「我會照你們計劃安排,但從現在開始,你不能過問任何事,只要完全配合我。我們之間的約定誰也不能知道,否則,我會將你趕出莊去,任你和你爹自生自滅。」莫殷磊說完後,不再看兀自跪在地上的林嵐芷,冷然轉頭離去。
林嵐芷怔怔地環住自己,心涼的覺得自己真的渺小得可卑,簡直像個傀儡,仿佛被所有人牽制。
爹要她報仇、暗夜門要她殺人、方流墨要她嫁人。
再多莫殷磊一個要她听話,也無所謂了。
☆☆☆
轉過回廊轉角,莫殷磊毫不意外地看到神情落寞的方流墨。
「怎麼?林嵐芷是你求我收進羽翼里的,現在舍不得了?」莫殷磊不客氣的嘲弄方流墨比死人還難看的表情。他最痛恨的,就是被人算計,尤其是和自己一同長大、一同學武習醫的好友。因此,他現在的語氣非常的尖銳。
方流墨無語地倚在廊柱上。
「後悔的話,就把她收回去,自己保護她。」莫殷磊特別記仇,到現在仍然對林家很感冒。
方流墨搖搖頭。「不能,我保護不了她。」
「笑話!以你的頭腦、你的手腕、你的勢力,會對付不了暗夜門?救林嵐芷她爹這件事,根本就用不著我出面。」莫殷磊冷哼一聲。
「不行,我要回南方一趟,接一個人。這段時間,必須有個暗夜門忌憚的對象,牽制嵐芷她爹的性命安全。」最好的法子,就是讓林嵐芷名正言順的受莫殷磊保護。
「接一個人?什麼人這麼重要?讓你要親自走一趟。」莫殷磊挑眉,毫不意外他的盤算。
「重要到可以逼對方交出人質。」方流墨眼里精光一閃。
「又一個被同情心泛濫的無硯撿起來、欠了恩情的人?沒想到你在南方的地下事業這麼吃得開。」莫殷磊搖頭。
「請少主幫我散出消息,要暗夜門主在約定之日帶人到岩葉山莊,岩葉山莊會換一個他料想不到的人給他。」
「嵐芷的出閣之日?」莫殷磊故意說道。
方流墨心一抽。「沒錯。」
莫殷磊不屑地看看他強裝無事的模樣。「何苦抵抗自己的心?嵐芷姑娘明明和你爹娘不一樣。」
方流墨猛一抬頭。「為什麼提我爹娘?」
「你心里有數。還有,林姑娘先暫時存放我這兒。當你回來的時候,我會對你算計我、利用我這事,還你一個刻骨銘心的回報。」莫殷磊懶得多說,眯著眼撇下話,轉頭便走。
方流墨不言不語,撫著胸,沉默地望著遠處。
爹娘遺棄他時,胸口被剜出一個大洞的痛。
再愛的人,終究會離開。
這種要人命的痛,何苦再受一次?
☆☆☆
距離暗夜門主和她約定的日子,漸漸逼近。而她嫁給莫殷磊的日子,也迫在眉睫。
一切似乎都已經沒有轉圜的余地。
林嵐芷孤單單地坐在房里,神情有些憔悴,茫茫然的望向窗外的晴空。
從那晚方流墨從她這兒無言的離去後,心里就像挖空了一個大洞。
雖然,莫殷磊出人意表的答應納她為妾,並且救出她爹的要求,卻和她交換條件,要她不許插手任何事,也不許多嘴,只能完全听任他的安排。
不知莫殷磊的用意,對于暗夜門的威脅也無能為力,她只有消極的讓自己盡量從大家的眼光中消失,盡量避開眾人指責、鄙夷的眼神。
這些眼神在南下逃亡的時日里,遭遇過無數次,因此這些利如刀箭的輕視,她可以視若無睹。但她最在意、最受不住的,是王浣兒沉默,但依舊溫婉的目光。
每每見著了王浣兒,不安和歉疚的感覺便清晰的浮起,狠狠地啃蝕她的良心。
是王浣兒獨排眾議,收留她在山莊里養傷,但是她卻恩將仇報,企圖搶人家丈夫。
她想開口澄清,但是,又怕莫殷磊知道她破壞約定後,真會將她趕出山莊,那麼爹的生死,就沒人可救了。
「為什麼……會走到這個地步?」她低聲自問,不解的搖搖頭。
似乎一切全亂了。所有的事情像是回到原點,卻又怪異得有些莫名。
她就要嫁給曾經愛慕的莫殷磊,應該高興才對。可是,她不但沒有歡欣的情緒,反而焦躁得想逃離山莊。
啊……她用了「曾經」兩個字!
不是深深愛慕,也不是從小愛慕,而是「曾經」愛慕過。
這幾日才發覺,自己早已變了,不再是原來的林家千金小姐,不再懷有幼稚憧憬,不再滿心滿眼只有自我。
她的滿心滿眼,開始存在另一個影像,那個不說一句話、就急著離開她的身影……
「想他干什麼?笨蛋!他都把你丟給別人了,你還想他什麼?」她心煩意亂的掩住臉,制止逐漸月兌軌的思緒。
不久,她細瘦的肩頭開始微微顫動,淚珠不受控制的,從指縫間滴落。
為什麼……情總不能由衷?
第十章
林嵐芷面對著一桌子的鳳冠喜服,胃部一陣陣的抽疼。她臉色緊繃難看地坐在房里,毫無新嫁娘的喜氣神色。
嘆了一口氣,她又焦躁地站起來,在房內直打轉,一手不自覺地按著這幾日一直不適的月復部。
眼看日子越來越迫近,她幾乎日不能食、夜不能眠,整個身子消瘦一大圈。
「怎麼辦?爹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希望賭注沒有下錯。莫殷磊會救出爹。
而方流墨那個主導一切的始作俑者,像消失了一樣,這十日完全不見他的蹤影。
他真的將她推給莫殷磊以後,便不顧她了?她酸酸澀澀的想道。
算了!她即將嫁給他人,不見面也好。見了,反而無措。
才又吁了一口氣,門外突然涌進一群人。
「唉呀,新娘子怎麼還沒換上喜服啊?時辰可是不等人的。」幾個老嬤嬤一進門,便大聲喳呼起來,手里也沒閑著,好幾雙手同時往林嵐芷身上招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