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除了讓她不再感到窘迫地想像鴕鳥一樣將頭埋在沙里之外,她似乎可以稍稍松懈強撐起的偽裝,那種不用再為了必須顧慮形象問題而偽裝完美地神經緊繃。
「原來如此啊,山根同學。」看見她又捂起嘴咯咯笑開,他再次跟著微笑。「那……你要把面吃完嗎?」
盯著他手中捧著的拉面,不知為何,在這一瞬間竟感到饑腸轆轆,胃口大開了起來。「嗯,為了謝謝你特別幫我煮拉面,我一定要吃完。」當她感覺所有害怕、顧忌的枷鎖竟瞬間不再沉重,她將自己想要在這一刻以真心回應他的原因歸究于不想白白浪費掉這碗美味拉面。
「咦?」她怎麼會知道是他煮的?
接過他手中的碗,她舉筷用力吸了口微溫的面條。「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的食指應該是被燙紅的吧。」雖然沒有特別留意時間,但她有注意到他離去後又折回來的時間至少有十來分鐘,足以煮上一碗拉面了。
「你的觀察力真是細微。」連他自己都遺忘了食指上的燙傷,只顧著擔心她餓壞了肚子。
「謝謝。」含糊道謝著,她再吃了口面,喝了口湯。
孟儒翹腳托腮,心滿意足地偏首凝視著她細細品嘗拉面的可愛模樣。
從來沒有想過,夢中的她會在生活中與他靠的如此之近,如此真實。
「好吃嗎?」滿懷期待的問話在得到她贊許的大力點頭回應後,一顆本就暖熱的心忽地燙熱非常,慢慢無法言喻的感動充塞著胸臆,他多麼希望老天能將這一刻延長到沒有盡頭的永遠。
讓她就此永遠在他的身邊,永遠永遠。
***
「你一定是三餐不正常,腸胃才會不好。」
自從抵達京都的第一晚後,孟儒十分感慨的下了這個結論,並且在她沒有反駁的默認之下直接得到證實。本來以為那僅僅是他個人的感想,卻沒想到往後的每一天,他卻認真嚴肅地固定盯著她按時吃下三餐。
「醫生建議你的用餐方式應該是要少量多餐吧?」
他在說完這句話的後來,她就開始發現他像是會變魔術似的,隨時在她恍神之時神奇地搬出一袋蘇打餅干、生菜沙拉、拳頭大小的白米飯團等等不勝枚舉的小零嘴塞入她的嘴中不停喂食。
「你真的太瘦了。」
當听著他有感而發地嘆息說著這句話後,她猛然驚覺自己最近嘴巴真是閑不下來,除了忙碌的吃,還是吃,還是不斷的吃。
偶爾她會出聲抗議她必須維持良好體態,對飲食必須要節制,然後他會說——
「你吃過的食物我都幫你算好卡路里了,你不會過胖。」
由于在听見他這句話時實在太過錯愕地嘴巴微張,緊接著他又將已削好的隻果片塞入她嘴里。
直到某日察覺她已來到京都兩個星期,興匆匆秤起體重後發現自己的飲食在他嚴謹規律的監控下竟難能可貴地胖上一公斤後,她除了感覺到神奇之外,又萬分訝異地想起自己竟在這段期間內腦袋里再也沒浮現過凌勁風或是盧雪兒的事情。
因為孟儒將她這十幾天的時間安排得十分充實。
除了她必須按時用餐之外,其余時間當他開始在工作室編寫劇本時,他會時不時開口要求——
「痴心,請幫我沏壺薰衣草茶,謝謝。」
「痴心,請幫我上網查一下資料,我需要知道台灣各地的旅游景點以及特色。」
「痴心,請幫我看一下第一集劇本我有沒有打錯字。」
「痴心,請幫我收一下電子郵件,順便寫封信給孟導演告訴他我母親大人甚念,有空回信或來電。」
種種諸如此類的公事私事交雜,讓她幾乎片刻不得閑,即使真正空閑下來,她也會十分感興趣地專注看著劇本,關心《如夢》的劇情發展。
然後,她發現他很認真地在觀察她,更將他所觀察下的她寫入了劇本之中,構築成女主角的基本輪廓。
有一次她忍不住指著劇本里的某段落發問——
她可以很純真、可以很可愛、可以很含蓄、更可以很不安的像個膽小表般畏懼被愛地我見猶憐,但這一切都不是以構成人們會不由自主瘋狂愛上她的因素;最重要的是,她擁有渾然天成的性感魅力,那樣風情萬種的慵懶,是任何女人都比不上的媚,僅此一點,她可以是夢中情人的最佳代言,更當之無愧。
「性感?為什麼會是性感?」重點是,她從來只听過大家說她漂亮、美麗、夢幻、純潔無瑕,但性感?她們家四姐妹當中,唯一能夠用上這詞匯的,也只有她那艷麗到舉世無雙的二妹慕痴情夠資格了。
但是,喔,當她躲不過那雙巧克力瞳眸的深炙凝視下,她真的、真的很後悔自己開口問了這問題。她記得當時氣氛詭譎得令她渾身發毛,就在她不斷在心里嘀咕自己似乎太自作多情,也許他根本就不是拿她當範本來寫這段文字時,他卻輕咳了幾聲,溫柔語音不可思議地暗啞回道︰「嗯……其實是那天在你家,你的房間時所浮現的靈感。」
那天在她家她的房間?是哪天?困惑沒持續太久,她立即憶及渾渾噩噩的那一天,那時她還全心全意沉湎在被背叛的傷痛之中無法自發,根本不在意房間里或生活中又多了哪一個無關緊要的誰。
反正無論是誰都沒差,對那時的她來說都沒差。
那段男主角的獨白,經由他回答時熾熱眼神的傳遞,剎那令她覺得口干舌燥,並借口說要上洗手間後逃離現場整整半小時以上。
就算是凌勁風,也不曾讓她有過如此不安又發慌的感覺啊……
「女人呀,總是會不小心將前男友拿來和現任的男友比較評分耶。」
不知為何,二妹經常掛在嘴上的那句話硬生生烙印在腦海里,任憑她再怎麼努力也抹不掉擦不去。
她沒有在比較,沒有。沒有……更何況孟儒也不是她的現任男友。
她真的沒有拿凌勁風和孟儒相互比較。
但是,盡避她再如何否認,卻管不住自己一再比較起凌勁風與孟儒的不同。然後發現,孟儒百般的好、千般的好、萬般的好。
就連身處在演藝圈里,早已對美麗、英俊的臉孔已經麻痹的她,竟也開始懂得打從心底欣賞起孟儒漂亮又尊貴的俊美;每當他習慣性地對她投以微笑,她就會忍不住苞著感到溫暖喜悅;禁不住想再回以更燦爛的笑容;矛盾的心情又在惶恐著他喜歡她,是件開始令她日日夜夜擔憂著會再舊事重演的恐怖訊息後,讓她不得不每分每秒叮嚀囑咐自己並不值得被愛。
當心情像乘坐雲霄飛車,每天膽顫心驚又驚險刺激的體驗過後,她發現自己的心竟糟糕得再也難以克制,開始——疾速失序。
第6章(1)
早晨陽光親吻著睡美人的側顏,也連帶點亮了他溫柔的眉目。
瓖著玫瑰雕刻的小巧鬧鐘精確告知他現在是八點五十七分,再過三分鐘,時針分針秒針即將毫不留情地走向睡美人設定的晨醒時間,無法為他多停留一秒,讓他能夠再多看她幾眼,雖然他明白即便是時間暫停也無法滿足他對她的貪婪渴望,只因他永遠看不夠她的美麗。
知她早上胃口一向不太好,每一日特別為她準備好的溫熱牛女乃已固定擱置在窗旁矮幾上等待她蘇醒後充當簡易早餐,杯底壓上一張紙條,告知她今天整日可放松休息,中午用餐時刻已交代駒宮隼妥善準備,最後仍不忘附注叮嚀她務必要乖乖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