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龍安史輕應了一聲,隨即緩緩地睜開眼,同時也看到站在床尾的冷若嵐,「你來啦?」他的嘴角淡淡地揚起一個開心的微笑。
「是啊。」她盡量使自己笑得自然,「你今天怎麼樣了?覺得還好吧?」
大龍安史輕點下頭,「還好,年紀大了,身體不中用了。」他用沙啞的聲音低緩地說出。
「別這麼說。」冷若嵐應著他的話,心里剛築起的強烈防備戒心,此時已退去了些許。
她能夠感覺得出來,面前的大龍安史沒有絲毫的霸氣和危險性,反而有一般長輩的親切、和藹。
「大龍先生的血壓目前正常,一百二十四、九十。」護士在此時又開了口。
「嗯。」冷若嵐口以她一個微笑,「謝謝。」
「不必客氣。」護士邊說邊收拾血壓計,「那我不打擾了。」說完,她便離開了病房。
「你有四天沒來了。」在護士關上門後,大龍安史才又開口說話。
「我有些事情要忙。」她隨口敷衍了一句,「所以,沒法子抽身來看你。」
「是嗎?」他嘆口氣,目光調向天花板,「找到道也了嗎?」
冷若嵐稍稍遲疑了一下,快速盤算著自己該做什麼樣的回答。
沒得到她的回答,大龍安史又逕自說了下去,「我想,應該是找到了才是。」他話語雖輕,卻有著十足的肯定。
「沒錯。」她選擇了順著他回答,「我和他踫面了。」她內心的防衛又開始緩緩地提高了。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回答?
然而,大龍安史卻是沉默的沒有吭聲作答。
他這般的反應,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更令她訝異的是,冷若嵐看到他臉上浮出一抹溫和的笑意。
「那孩子……還好吧?」他關心的問候。
這樣的一句問話,又使得冷若嵐更加疑惑了。
「他很好。」她吶吶地回答,心底泛起一陣又一陣的疑惑。
這個大龍安史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到底是誰?看他的樣子與態度,似乎沒有要殺道也的意念,反而只有對道也的關懷?
「他很好,」他臉上的笑意,顯現出欣慰,「就好了。」
「老爹,你……」她用著剛才護士說的稱謂稱呼他。
「若嵐。」他的一聲叫喚,打斷了她的話,「告訴老爹,你真的要殺道也嗎?」
「我……」這下子,冷若嵐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是或不是,都是一個關鍵性的答案,「那你希望我殺還是不殺他呢?」她只好這麼反應,將問題丟還給他去作抉擇。
大龍安史輕輕地笑出聲,「你這個傻孩子,老爹當然不希望你殺了道也。」
不希望?這個答案令她十分驚訝。
看到她眼中閃過的訝異,他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
冷若嵐沒有異議,乖乖地走到病床邊。
他仔細地審視著她,很沉重地嘆出氣來,「可憐的孩子,這些真的不該是你應有的遭遇。」
「老爹?」她對于他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感到莫名其妙,什麼不該有的遭遇?這是否和自己失去的那三年記憶有關?
「這是道也欠你的,也是我們大龍家欠你的。」大龍安史用難過的口氣哺哺地說著。
「老爹?」他的話,更加令她一頭霧水,只覺得身處在一團又一團的疑雲之中。
什麼叫道也欠她的?然後又是大龍家欠她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若嵐……」在她仍理不出任何頭緒時,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可不可以答應老爹一件事?」他充滿歲月痕跡的滄桑面容,寫滿了期盼與懇求。
「什麼事?」冷若嵐拉回思緒,直覺的告訴自己,不論他要求什麼事,她都要盡力為他辦到。
「如果可以,你真的別殺道也好嗎?」大龍安史滿心地祈求,「我知道你的良心並沒有完全被本田所泯滅,不然你不會天天來看我,雖然你一直都不相信我的話,但是,我還是要對你說那句老話,道也並不是殺害你婚禮上那些賓客的真正凶手啊!」
不是?那麼他應該知道凶手是誰了!
「若嵐,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難令你答應,」說著說著,他的聲音暗啞了,眼角也溢出了些許淚光,「可是真的不是道也那孩子。」
「老爹……」瞧著他這般難過的反應,冷若嵐的心也莫名地疼了起來。
她感覺得出來,他是關心道也,也很疼愛道也。他和道也之間想必有著什麼關系或淵源。
「若嵐,你答應老爹,好不好?」他再次低低哀求,「這二十多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念這個孩子,我很想見他,但是我沒臉見他,我現在每天只能希望他能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過日子,我就安心了。」
雖然,還是理不清大龍安史和東山道也之間的關系,但是,听到他這般老淚縱橫的哀求,冷若嵐的心都酸了,眼楮也開始濕熱起來。
「老爹,你真的很想見到道也嗎?」她吸吸鼻,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緒。她可不想在這種不清不楚的情況下,貿貿然表露自己現在失去記憶的事實。
他搖搖頭,「我是很想見他,這三十幾年來,我天天都這麼想,但是,見到又如何?他也未必想見我。」他嘆息一聲,「我只期望他別再做殺手,過著那種在刀口上舌忝血的生活,我就欣慰了。」
「但是……」
她本欲再說些什麼,卻又被他打斷,「當然,我也希望你能在去殺道也之前,就能恢復你過去真實的記憶,你們兩個同樣都是我最疼愛的孩子,我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兄妹倆相互殘殺,上帝要懲罰也是懲罰我,而不該是讓你們有這樣一個殘忍的命運啊!」說完,一把把的老淚,布滿了他的臉龐。
而冷若嵐則是被他的這一番話,完完全全地嚇到了。
什麼兄妹?什麼孩子?難道……她和道也是兄妹?!而照他這麼說,她和道也還是他的女兒和兒子?!
怎麼可能!她和道也雖然從小就是孤兒,沒了父母,可是再怎麼說他是日本人,而自己是中國人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冷若嵐一時之間完完全全亂了思緒,找不到一個明確的方向,她只是往更深、更深的重重疑雲深谷落下……遠遠望見冷若嵐從病房內走了出來,東山道也幾個大跨步立即迎上前去。
「怎麼樣了?」他問著低著頭,心情似乎有些沉重的她。
而她只是搖著頭,沒有吭聲。
「是不是沒有套出什麼結果?」看她這副神態,他猜問著。
她再次搖著頭,並開口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現在的她,腦子里是一片的混飩、紊亂。
「什麼意思?」
邁進電梯,冷若嵐抬頭望著他一張欲知結果的臉色,「老實告訴我,你到底認不認識大龍安史這個人?」一時之間,她突然很想理清東山道也和大龍安史之間的關系,還有她和他之間究竟是不是有血緣關系的手足。
「我沒見過他。」他很快地回答。
「你沒見過他,但是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份背景呢?」她追問著。她不相信他會沒有對大龍安史調查過,或不知道大龍安史的身份背景。
東山道也沉吟一下,「我前幾天在醫院第一次遇上你的時候,我就對他做了一些調查,他以前是個跑船的船員,後來升上了副船長,不到三年,他就結束了他在海上的生活,到本田道夫的府邸幫佣,坐上了管家的位置。」他簡單地將自己所知的大龍安史,做了一個介紹給她听。不過這些話是臨時編的,在他心里,他並不想說出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