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听起來很耳熟,因為在兩人「不撞不相識」的那一刻,她也曾如此想過,可是千算萬算還是不如天算,沒想到,才不過半天的工夫,他倆竟然又踫面了,而且從那以後更是天天見面,巧合得讓貝妤芩哀嘆自己大定楣運。
「你確定?」他看著她。
「嗯,當然。」這回她甚有把握的放心計算著。首先,她不想再打工,至少不會到他的書店打工。而開學後,她的生活重心又幾乎全在學校,至于他,回鍋做學生顯然老了點,自然不可能當她的同學。那麼,兩人踫面的機會不就幾乎等于零嗎?
「看來你似乎忘了我說過的話。」
「什麼話?」
「你這個糊涂蟲,不適合憑直覺判斷事情。」
「我……你……」她張口結舌的不知該怎麼回敬他的評語。畢竟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形容為糊涂蟲,心里多少已經承認自己的糊涂。
「還有,三更半夜,別到外頭亂逛,早點回家休息。」臨走,他還一副吩咐的語氣。
「可惡!」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影咆哮。
「能不能告訴我,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任筱薇好奇地問。若說貝妤芩和他之間只是單純的主雇關系,她是打死都不相信,照她猜想,他們兩人間絕不止于此。
「什麼事?」貝妤芩瞧她一眼道,「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冤家路窄」
她不平的抱怨起華雲翔對她的挑剔,並等著听听兩個好友幫她罵他兩句,就算他根本听不見也無所謂。
「可是……這原本就只是一件小事,一個小小的踫撞有必要鬧到當街理論的地步嗎?拜托!撞上的是你們兩個「人」,又不是兩輛「法拉利」,笑一下說聲對不起不就解決了嗎?妤芩,你平時不會這麼不講理的,怎麼那天火氣這麼大?」就事論事,說起來貝妤芩是比較理虧的一方。
「不是我不講理,而是你們沒瞧見他那目中無人的口氣和態度,好像為了扶我一把,還弄髒了他的手似的,那藐視人的態度,看了就讓我無名火直冒,所以我才會……」頓了頓,她對他的歧見確實來得突然。
「那是因為你也沒拿正眼瞧人家。」
「怎麼說?」貝妤芩從不覺得自己對人有大小眼之分。
「如果你看仔細了,就會發現他不但有驕傲的本錢,同時,也能體諒他的排斥反應。我想,他一定常常踫到藉著小小的意外和他攀談的女人,所以,才會對你沒好口氣。」
「我幾時藉機親近他!包何況當時我連他是張三李四都不曉得,又何必大費周章的找他攀談?」她又不是吃飽了撐著,像這種人躲他都來不及,哪可能自己送上虎口?正確的說應該是毒口才對。從認識的那一天開始,被他或貶或損的次數多得連她自己都數不清,就像剛才,沒來由的又罵她是糊涂蟲。
「你說的不錯,但這僅限于你知、我知,但他不知。」
「算了,反正以後不可能再見面。倒是你,該不會也被他傳染了愛損人的毛病吧?竟拿我和車子比!而且還連輛車都比不上!」
「那當然!隨便一輛法拉利,少說也要幾百萬,至于你嘛,能賣幾個錢……我想,應該六根手指頭就算得出來。」任筱薇嘻嘻笑說。
「你啊,真是個大損友!」貝妤芩笑道。
拋開惱人的華雲翔後,她拉著任筱薇與蕭宛清開心的轉戰KTV。
而在解開與華雲翔之間的主雇關系後,她的生活應該就會恢復平靜了吧?她想。忍不住對這段日子有絲懷念。
剩下的幾天假,貝妤芩每天過得逍遙快活無憂無慮,將時間徹底拋在腦後,仿佛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時間這種東西存在。可惜,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她懶散過日的假期已經結束。
第一天上課,就是這學期唯一一科必修課,近三個月不見的同學,一踫面就忙著寒喧暢談暑假期間種種趣事,共同的抱怨是︰對當慣夜貓子的現代大學生來說,早上八點十分可是睡得正沉的時候,卻要趕著來上課,實在是「慘無人道」,若不是必修課,只怕到了第二堂,仍舊小貓兩三只。
終于,有人注意到貝妤芩消失的黑眼圈,眾家姐妹們紛紛圍繞過來,打听她的美容秘訣,轉眼間,貝妤芩已被層層人群包圍。
正談得盡興,根本沒人把上課鈴當一回事,直到不知不覺間,像傳染病似的,教室慢慢安靜了下來,最後只剩下包圍著貝妤芩的那一個圈子,終也感受到異樣,循著大家的眼光看向講台,然後一哄而散的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各自座位上,並且個個面露幼稚園小朋友般傻笑崇拜還流著口水的眼神。
被人群擋住視線的貝妤芩,這才有機會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什麼樣的大人物能讓一群麻雀頓時全成了沒有嘴巴的凱蒂貓呢?
當她看向前方時,對方也正研究著她──方才圍觀的中心、眼神的交流後帶來的是一陣震撼,至少對貝妤芩來說她是被駭住了,並且好似剛被十萬伏特的高壓電電過般,當下腦筋一片空白!呆了半天後,才帶著僵硬的臉望著任筱薇和蕭宛清,見她倆亦同現驚詫的表情時,她確定了自己的眼楮並無問題,新來的老師正是他──專找她麻煩的華雲翔。
「貴班相當活潑。」站在台前,他十分閑適的將雙手插在褲袋中看著前方。
雖然這並不算什麼笑話,而他也沒有做出任何滑稽可笑的動作,但教室卻隨即響起陣熱烈捧場的嚶嚶笑聲,在陰盛陽衰的歷史系,男老師──尤其是長得帥又年輕的男老師,總是特別受歡迎。因此,在這笑聲後,貝妤芩絕望的認清了自己與他在同學心中的地位差異,若與他相處不睦的話,她相信她的處境大概就和夾縫中求生存的小草沒兩樣。
「從今天開始,我是你們人類學的授課老師,往後請多指教。」他說,轉身寫下自己的名字。
當「華雲翔」三個字落在黑板上,現場又是一陣嘩然,浪漫情懷立刻表現在每個女同學臉上,至此全班總共五十位女同學,他至少已經攻陷了三分之二的芳心。
貝妤芩好生懊惱的縮在前座同學的背後,像只連抬起頭來都沒力氣的病貓。偏偏,他看透了這點似的,竟要同學一個個站起來做簡單的自我介紹──當然也包括她在內。
如果這不是必修課,貝妤芩相信自己絕對會蹺著二郎腿,待一下課便瀟灑抓起背包轉身就走,但天不從人願,連三年級的課都不敢輕易被當了,更何況是最後一年的課程。那麼她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長嘆一聲,她抓破頭的努力想著。只能祈禱他忙得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存在、找她的碴。
她盤算著如何不引人注意,可惜這主意雖好,卻由于太全神貫注在這件事上,直到她的桌面再次被敲起。
「妤芩……該你啦。」任筱薇拼命的向她使眼色。
臉上一陣燥熱,她滿臉尷尬的站了起來。
越不想吸引人注意就越是做出教人不注意也難的事,她深吸口氣,試圖裝出倍加溫柔的聲音。
「看來,無論做什麼,你都同樣的漫不經心。」對著她,華雲翔先發表了對她的評語,粉碎了她平安過日的想望。
由此可見,他牢記著她──而且是不怎麼愉快的記著。
貝妤芩抬眼瞄了他一下,不情願的說了句「我叫貝妤芩」後馬上就坐下,卻換來他更得意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