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姐該不會溜到外頭瞞了老爺、夫人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吧?要她想,以小姐的能耐,這是很有——不,是非常有可能的……何嬸憂心忡忡地彎腰緊盯著余芊瑛那清純的臉龐。
「小姐,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什麼……」她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啟齒。
「你是指見不得人的事嗎,何嬸?」看到何嬸額上斗大的汗珠,一臉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余芊瑛卻更加快活地逗著她。裝出一副非常認真思考這問題的表情,而且似乎還頗為困擾。
「小……小姐……你當真……」看她那沉重煩惱的模樣,何嬸幾乎要攤軟在地了。因為能教小姐感到困擾的,想必是相當嚴重的事,否則,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哪會把閑雜小事看在眼里……腦子這麼一想,頓時,她的一張臉更是慘無血色。
「女乃娘,怎麼辦?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那……」她難得地顯出嬌弱無助,抓著何嬸的手不放。
「別急別急!你慢慢說,女乃娘一定會幫你的,老爺、夫人那邊我想辦法去疏通,他們不會怪你的,只是你得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嘴里說不急,可是她看來卻比任何人都急。
看到何嬸如此袒護她,余芊瑛相當滿意與窩心地給何嬸一個感激的擁抱。卻不知這一抱讓何嬸的眼角泛起淚光,以為大禍臨頭了,否則哪來這種生離死別般的擁抱?小姐可是她打小看到大的呢,她對她簡直比自個兒的孩子還要疼惜。
「女乃娘,其實我的問題是……可是說起來又很難為情呢。」她故作忸怩地又吊起何嬸胃口。
「不打緊,你盡避說,天塌下來,有女乃娘幫你頂著。」何嬸猛拍著胸脯保證。雖然她的個頭比余芊瑛還小,不過她的肉多,躺平的話還是比她高點。
「不過也沒那麼嚴重啦,我的問題就是,什麼叫——見不得人的事啊?」看何嬸那誓死保護她的神態,她終于不忍心再捉弄下去。
「喔!見不得人的事就是……」她一本正經地準備從女子要三從四德說起,可看見余芊瑛那笑謔的表情,她猛地恍然大悟!這小姐又在跟她玩兒了?
唉!難怪她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真要天塌下來,小姐恐怕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偏她還信以為真,果然是人老了就不中用啦,連反應都慢得像蝸牛走路,而今兒個又被小姐給耍了。
「小姐,你怎麼連女乃媽都不放過?」何嬸笑暝道。被耍了也罷,總比真闖布什麼大禍好吧。
「我是為女乃娘你著想喔,你想,從我長大了以後,就少有機會讓你動動手腳、刺激刺激頭腦了;太過平順的生活,是會讓人退化得快,自然也就老得快,可是我又很想要你長命百歲,只好沒事嚇嚇你嘍。」她撒嬌道。想起打小讓何嬸追著跑的有趣事兒,她笑得更開懷。
「是!女乃娘差點被你嚇得魂都飛了,哪還敢奢求長命百歲。」她輕嘆,轉頭看看左右︰「對了,小嵐呢?這丫頭怎麼沒在小姐身邊伺候著?」
「她啊,我讓她到街上幫我買點東西去了,應該就快回來了吧。你看,那跑得東倒西歪的不就是她嗎?」她仰首朝園子入口點了點。可憐那受命限時來回的小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被她形容為東倒西歪。
「小……姐,我回來了,應該……沒超過一炷香的時間吧?」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小嵐匆忙問道。
「你說呢?」她拿出早燒到底部,只剩握把的香給她瞧,顯得愛莫能助。
「可是我已經拼命跑啦,更沒有到別處遛達,你不會真扣我工錢吧?」
本來她難得獨自出門一趟,是打算趁著沒人管得著時好好地四處逛逛,誰知余芊瑛精明得很,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只給了她一炷香的時間,卻要她到城郊走一趟,還說遲了就要扣她工錢,她是個人又不是只鳥,身上也沒長翅膀的,更沒那本錢坐馬車,只能靠兩條腿一刻不得閑地拼命跑,可還是來不及,真是冤枉啊。
「那得看你工作的成果嘍!怎麼樣,‘買’到了嗎?」礙于何嬸在場,余芊瑛眨著眼道。
「買?」初時還反應不過來,見余芊瑛臉色一變,總算教她及時明白,否則可不只是被扣工錢就罷了。「還是沒有呢,我到處找遍了,連個影兒也沒瞧見。」
又沒有?余芊瑛掩不住一股失望與憂慮。看在何嬸眼里,她又舍不得起來。
「小姐,你想要什麼東西,告訴女乃娘,也許我知道哪兒有賣,小嵐年紀輕、閱歷淺,或許尋錯地方了。」
「不用不用,只是個小玩意而已,沒有就算了。」她道,一雙眼嚴厲地盯著小嵐,半是威脅她不可泄露半句,半是看她是否心虛,真的走了一趟。而她當然不可能告訴何嬸,她是差小嵐到河邊找男人——那個被她弄得全身長疹子的高羿。
他不是說得要泡冷水澡嗎?那麼情急之下,應該會照她指點的到城外溪谷泡去,可怎麼打那天起就到處不見他蹤影?如今又過了這麼些天,他就像泡沫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連賭場妓院都不見他,難不成……他還沒跑到溪邊就已經……想著,余芊瑛心里打了個寒顫,竟忘了要小嵐到衙門打探看看這兩天有沒有發現什麼無名男尸。
想到這兒,她真怕了。好不容易遇見個不怎麼討厭的人,如果就這麼一命歸陰的話,豈不可惜了?而且,他會不會半夜來找她索命啊?雖然她余芊瑛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想到那高羿全身長滿紅疹子,一副冤死鬼的模樣,她的一身寒毛竟是忍不住全立了起來。人家說「白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可今兒個她真是做了虧心事啦。
「小嵐,去把東西準備好,我等會兒要用。」這意思是說,她又要改裝為男人,溜出門去。
「小姐,今天恐怕還是不行,老爺他在家里呢。」她回道。
也不知這老爺是怎麼搞的,平時早出晚歸的,誰知這兩日卻是比黃花閨女還守規矩,連大門也不曾邁出一步,可瞧他又不像病了,想來挺教人納悶的。
「都日上三竿了,爹還在府里做什麼?」余芊瑛微微一惱。
為了余翰林這兩天足不出戶,連帶使余芊瑛也得乖乖待在家里,只因若以女裝出府,別說她不習慣,就算她肯,但一想到外人那品頭論足的指指點點,她就什麼興致都沒了,還不如女扮男裝來得逍遙自在。
「小姐,老爺這兩天也不知是怎麼了,整日愁眉不展的,還不時哀聲嘆氣,一點元氣也沒有,你看這是怎麼回事?」想到那一向生氣勃勃的老爺,竟也會有頹喪的時候,在余家待了快二十年的何嬸,也感到好奇。究竟是什麼天大的事,能讓蘇州巨富余翰林頭疼?想來必定是十分棘手之事吧。
「怎麼回事?能讓我爹皺眉頭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白花花的銀子進了別人的口袋!依我看,十之八九是跑了筆大生意,他舍不得地直心疼,正在家里療傷止痛呢。別擔心,我去刺激刺激他就沒事啦。」她一臉知父莫若女的神氣道。卻忘了,她也是讓余翰林皺眉頭疼的原因之一,而且其震撼力比起那白花花的銀子,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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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在哪兒,快出來!」
她這麼一路呼叫,整個余府都听聞了,引來下人們紛紛探頭打探,這平時對老爺避之唯恐不及的小姐,今日怎地竟自個兒送上門,四處找老爺來了?想必是有「趣事」可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