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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最後一朵玫瑰 第26頁

作者︰黑色翅膀

紀恆光從未見過他這樣笑,帶著一份稚氣,恐怕是面對Fran才會有的吧。他還是說英文,他沒發現是她。

嘴里雖如此說,卻沒一點心虛的樣子,Jason再吸了一口煙才把它捻熄。即使是笑,也無法驅散他周身的那股憂郁。

沒再說話,Jason又逕自拉起琴。他能做的還有什麼?除了每天坐在這里,一邊拉琴,一邊想她。

兩年前的夏季,他遇見了那朵最燦爛的玫瑰,因為他,如今玫瑰可能已不再燦爛。即使燦爛如昔,他也見不到了。然而心中的思念卻永不休止,他只有日日奏著屬于他們的樂曲,藉著回憶,聊慰相思。

他怎麼會對她沒半點反應?紀恆光不相信。他應該發現她了啊。

「我會吃的,放在桌上就好了。」Jason察覺到Fran今天有點奇怪,沒有出去,又一句話也不說。

紀恆光終于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那雙迷惑人心的眼雖然依舊,卻失去了往日的光采。她不知道……他的眼楮--

她不自覺把手指放進嘴里咬住,不讓自己發出聲。

那麼驕傲的人,怎麼承受得了--她即使恨他,也不希望這樣啊!

「Fran。」不對!要不是心不在焉,他早就該發現腳步聲不同了。

這個人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卻仍然不說一句話,直到他前額蓋住眼楮的頭發被人撥開--他一把握住那人的手。

「不可能!」他屏氣。

Jason顫了一下,放開那只手。

急急想站起身,他手撐椅子的動作顯得困難,忙亂地模著拐杖,卻模不到。

一轉身,卻被拐杖絆到,跪倒在地。

紀恆光不由得伸手扶他,卻被他推開。

「不要扶我!」他沖口而出。「我自己站得起來。」

他練習了這麼久,好不容易能夠自己走路了,為何偏偏在她面前……他又像個殘廢一樣倒在地上--

「為什麼回來?為什麼……是現在?」他沒有站起來,反而頹然坐倒地上。

一發現她,他又武裝起來了嗎?他這麼不想見她,為何不叫她走?何必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從沒看過這樣的他,紀恆光的眼淚已經無法控制,快要流出來了。

「為什麼要來看見我現在的樣子?我已經走得不錯了,只要再過兩個月,說不定我的眼楮就可以--」他不願讓她看見他這樣子啊!

你還恨我嗎?這是他最想問,卻又問不出口。

「其實,你還肯來看我,我就應該要高興了。」他的語氣落寞。「我不會奢望你原諒我,只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可是,不是以這樣一副身體,而是在我復原以後--我怎麼能要求你跟一個廢人在一起?」

听著Jason令人意外的告白,紀恆光震懾得無法言語。

她是不是應該冷酷地來驗收她報復的成果--他痛苦了嗎?他後悔了嗎?

是的,而且遠比她想像的還深,簡直是受盡折磨。她應該高興,應該冷笑,然後永遠不原諒他。這就是當初她所想要的報復啊!可是,為什麼她的決心卻在見到他的瞬間瓦解無蹤?

「已經兩年了吧,自從那一夜……你離開我。」雖然這兩年他大部份的時間是在昏迷狀態中度過。「告訴我,為什麼那樣做?」他又握住她的手,他能感覺到她的氣息,即使她一語不發。

紀恆光明白他問的是什麼,但……

「那是你對我的報復,是嗎?」他悲慘地笑。

是嗎?她不知道了,她再也不知道了--或許,她只是想給這段戀情一個結局,為她悲慘的愛情留下紀念,不希望在以後她想起這段戀情時,只有恨,沒有愛--那她將會更加悲慘!

「你明白我愛你,所以你在那一夜之後消失無蹤,只留下悔恨給我。沒錯,這的確是對我最好的報復--你贏了,我輸了,最後,我什麼也沒得到,我傷害了你,也沒有了自由,我的心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他……愛她?

「別不說話,我看不見你啊!」他好想看看她,安慰他快要爆發的思念,好想知道她現在的表情。

「我一直以為……」紀恆光困難地吐出話語。「只有我一個人在痛苦,你大概早已經忘了我。」

「忘了你?」他的神情悲哀,思緒飄得遙遠。「在我徘徊生死邊緣的那段日子,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但日日夜夜,夢里、醒著,我的腦子里只有一個身影,只有一個念頭--追回她、追回她……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女人,恐怕我早已經放棄求生。從沒對你說過--我愛你,可是遠在我自己察覺、承認之前,我就愛你了!是的,我愛你啊!」

他愛她--紀恆光咬住唇,眼淚已經洶涌奔流,再也無法遏抑。為什麼直到現在,為什麼要經過這些事,才能听到他對她說這句話?

Jason終于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的臉。卻驚覺她的臉上濕濡一片,身軀輕顫。

「你哭了,我又讓你哭了……」她這樣壓抑地哭泣,讓他的心好疼!他的恆光是只適合笑,不適合淚的啊!

不意被發現她的哭泣,紀恆光別開頭。

「你……還恨我。」

是啊!當然,雖然他不奢求她的原諒,但是她連讓他踫觸也不願意嗎?只是默默地哭泣,他真傷她那麼深?

「可是別拒絕我,讓我模模你好嗎?」

他極其輕柔地撫模她的臉,她不再抗拒。這是他多麼想念的觸感啊!用手指拭去她的眼淚,卻發現淚水又下停滑落。

「別哭,別哭。」

Jason不知所措,只能連聲安慰,顫著手撫模她的臉頰,另一手輕撫她的頭發。

「你原本……打算再也不見我的,不是嗎?為什麼來了?」他仍疑問她竟然會主動出現。

「我以為……你死了……」她聲音哽咽。

Jason明白紀恆光果真拒絕他的任何消息,不管Andrew、郭曉明、還有她的父母都知道他的事。她以為他死了--她是為他而哭嗎?她還在乎他?她還……愛他嗎?他問不出口,只怕知道那答案。

「顏子瑜是死了。」他好像說別人的事一樣,宣稱自己的死亡。「車禍之後,我父親對外宣布我已經死了,這是他承諾要給我的自由。」

Jason以講故事的語氣,輕輕訴說……

「在我小時候,母親未去世以前,父親的事業剛剛發展到一個規模,幾乎每天待在公司,我記憶中最鮮明的,只有母親哀怨的臉。小時候,我要的父親從不給我,長大後,他卻把我不要的硬塞給我。之前,我一直急于掙月兌他的掌控,但是無論我到哪里都無法擺月兌他,于是,我和他做了一個交易。

「得到日光,是我的計畫,用以交換自由。遇見你,則是意料之外,但是我利用了這個意外--我可以毫不在乎地昧著良心行事,為了自己,可以讓所有人痛苦。這是天性,是遺傳,我甚至此父親更惡毒、更可惡。或許作孽多了總是要受到報應的,而我這個孽子,就是我父親的報應。」

「不!」她忍不住反駁他。

如果真的如此,那他眼中常露出的悲傷從何而來?終于明白以往Jason是如何絕望地過日,如何活在自我否定之中。如果不月兌離那個家,他是不可能解月兌的。他是最有能力,也是最不適合在商場上生存的人,如果真照他父親的期望定下去,他一定會在毀滅所有人之後,毀滅掉他自己。

「我恨他,卻變得愈來愈像他,所以,我也愈來愈恨我自己。人生就是這麼可笑而令人絕望啊……」Jason茫然停頓,又繼續。「可是在我垂死的那段期間,我卻見到了父親的另一面,他老了,他也會流淚,為他的兒子。若我死了,似乎他這一生的努力也會失去意義,那時的他只是一個父親。我才發現,他其實也很可悲,我再也恨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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