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紀恆光擔心地問,無比溫柔地撫上他的肩膀。
Jason突然抱住她,沉默而憂郁。
「如果……」他靠在她肩膀上,她看不見他的表情。「我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Jason。」紀恆光把他撐起來,他看來好脆弱。
「你一定不會原諒我。」他的眼神轉為空洞,自己作下了肯定的結論。
「為什麼這麼說?」雖然不知他指的是什麼,但她並不是心胸狹窄之人。
「沒什麼。畢竟,世事難料。」他的神態變成漠然。
「到底怎麼了?」他令她好迷惑,總是這樣,一個人情緒起伏變化,她跟不上啊!
「別問了。」Jason狂吻上她,好像想忘掉什麼,或掩蓋住什麼。
她也只能全心全意地回吻他,希望用她的柔情撫慰他。
黑暗的房間里--
「對我的做法有意見?」
「你怎麼可以這樣?事先完全沒有問過我!」
「問你你會答應嗎?你說過一切由我全權負責,你就無權再干涉。」
「話雖如此……但你實在做得太過份了,一點余地也不留。」
「過份?你忘了嗎?這全是跟你學的啊!」
「你--」電話中的男人吸了一口氣,平復激動。「你別忘了,大家以後還要見面共事,這樣還有和平相處的空間嗎?」
「以後?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只負責履行我的承諾。」
「你這樣胡來,如果事情鬧大了該怎麼辦?」
「我不過帶小孩子去玩玩罷了。」房間里的男人口氣冰冷,滿不在乎。「你放心,他們找不到證據的。」
「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電話中的男人語氣痛心。
男人停頓。「我也不知道,」語氣木然。「或許是因為我身體里流的血。」
「你是什麼意思?」電話中的聲音帶著威脅。
「我記得合法地殺人不正是你的專長?」男人語氣譏諷。
「你太放肆了!」電話那一頭傳來怒喝。
「你老了。」男人冷笑。
「你--」
男人用力掛上電話,室內霎時回復沉寂。
是什麼使他痛苦?
因為Jason的心情不好,紀恆光沒有多說話,只是在一旁默默地陪著他,與他相倚。希望可以用體溫把她的心意傳達給他,兩人就這樣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地,度過一整個下午。
他發現她很喜歡踫他,不帶任何的成份,不管是擁抱、倚靠,或只是牽手。她會拉他的手擁住她的腰,也會讓他靠在她懷中。他常覺得,很多時候她用踫觸代替了語言,將她的心經由身體傳達給他。由于她,他也體會到了身體接觸不可思議的魔力,她的習慣感染了他,令他不自覺地依賴她的身體、尋求她的體溫。
她一定是個幸福的孩子,從小在父母的擁抱下長大,只有幸福的孩子才會這樣自然地、毫無顧忌地與別人身體相觸。
他就完全相反,幾乎是本能地避開別人身體上的接觸,甚至靠近。他無法忍受人與人之間太近的距離,從不讓別人踫觸他的身,與心。但是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只讓她一個人例外。
他任由她的手在他臉上游移,任她玩弄自己的頭發。
他看起來是如此乏力,是什麼讓他這樣疲累?
紀恆光看著Jason撥開他垂落眼前的頭發,用他的頭發纏住手指。凌亂而微卷的頭發,使他在狂放之外,奇異地混合了一股藝術家的氣質。當他的唇緊閉時,看起來是那樣無情,總令她忍不住想親吻,破壞這無情的表象。
他的頭發深黑,卻不若看起來的粗硬,反而柔軟無比,令她的手指眷戀。
「听說頭發軟的人溫柔。」她輕道。
「是嗎?我怎麼沒听說過?」他也輕輕回應。
這世上恐怕也只有她會說他溫柔了。
毫無理由地,有時候她會覺得他其實很脆弱,連他的笑看起來都如此脆弱,令她想保護他。像他這樣剛強的一個男人,她又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她一直在等他,等他對她敞開心扉。她想,即使Jason真的像郭曉明所說,是世界上最壞的罪犯,她也會愛他。
她的心意毫無遺漏地傳達給Jason,他定定地盯著紀恆光看。
她為什麼能這樣?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一顆心交出去,難道她都不考慮後果?她一點都不害怕?不防備嗎?她怎麼能如此毫無畏懼地把自己攤開在別人面前?她難道不知道這樣無異是任人宰割嗎?
Jason的眼神令紀恆光不安。今天的他好奇怪,最近的他愈來愈奇怪,她愈來愈弄不懂他在想什麼。
忽然起了殘忍的念頭。她憑什麼相信他?他想摧毀她的信心,想讓她害怕,讓她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Jason猛然掐住她的脖子--
紀恆光看著他,用疑問悲傷的眼神看著他,沒有尖叫,沒有掙扎。
忽然像燙著似的放開手,Jason痛苦地蹲在地上。
「你為什麼不害怕?為什麼不尖叫、不掙扎?」他低著頭,抓著自己的頭發,激動地喊道。
她一直知道,他溫柔微笑的臉上有一雙無情的眼,而那雙眼之後似乎又隱藏著什麼神秘不可解的東西。有一個聲音警告她不要往里面跳,但是她就是無法停止自己的腳步--要不是如此奮不顧身,就不是愛了。
「你應該知道,你如果想傷害我,只需要一句話。」她靜靜地說道,聲音再輕也不過,不讓眼里的悲傷滿溢而出。
只有相愛的人能彼此傷害得最深,不需要什麼,只需用言語。
「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問?」忽然間他明白,她知道一切危險的可能性,可是她願意承擔,她選擇相信他,愛他。
紀恆光也跪到地上,抱住他的頭,安撫他劇烈顫抖的身軀。是什麼令他這樣痛苦?
「我不能讓你快樂嗎?」她的心好痛。
Jason抬起頭,猶疑地伸出手,顫抖地撫模她頸上未退的紅色指痕。
「恆光!恆光……」
他吻上她的頸,不停地,想要吻去她的痛。
「爸!」紀恆光自責不已。「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為什麼不讓我替你分擔?」
日光的股價已經跌落谷底。
紀恆光無法遏止內心深深的罪惡感。這陣子她只顧自己的快樂、悲傷,只在意她與Jason的問題,卻一點也沒發現公司的情況,沒注意到父親的苦惱。
「告訴你也只是讓你白操心而已。」紀為仁嘆道。
「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雖然沈昱倫也努力奔走,但是看來情勢還是不可為了。
李老和黃董,這兩個紀為仁原以為一定站在他這邊的股東,如果他們還支持他,他還有勝算。但是現在看來可能連他們都要背棄他了。敵人的手段實在太狠了。
他們兩人,一個自己的公司面臨危機,周轉不靈。一個傳出孫子被綁架,他怎麼也聯絡不到他,不知道情況究竟如何。
紀為仁把這陣子公司的情況都向女兒坦白。
「所以,近期內對方應該就會有行動了。」紀為仁推測,也該是時候了。
「那……支持我們的董事有哪些?」她一點也不知道,事情居然已經到這個地步了。
「這……」紀為仁搖搖頭。「不太樂觀啊!」
紀為仁輕輕帶過,沒告訴紀恆光他的猜測,恐怕真的沒有勝算了。對方掌握的股權已經僅次于他,再加上其他股東似乎都已經被拉攏,紀家的經營權十之八九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