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無法適應那些突然冒出來的親朋好友。
「露露啊,你也真是辛苦,這麼多年虧得你熬得住哦!」
不然是要怎樣?大家想看我離婚跟他大吵一架,還上法院對簿公堂打贍養費官司嗎?那可累得很,我懶得做。
「露露啊,你真聰明!丙然,熬久了就是你的……瞧瞧你婆婆多疼你啊,還給這麼一棟房子,你往後可享福了。」
是哦,給房子就是疼我嗎?我才不相信。今天早上才看到她對我的服裝大大搖頭,一副是我嫌棄她那套旗袍的模樣,活似我對不起傅家祖宗八代……
我一點都不奢望以後會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暗老太太擺明喜歡耍弄小輩,沒脾氣的她還不想找來當玩伴,所以說,在她窮極無聊時,我還得兼差當她的「伴游小姐」就是了。
「我說露露啊……」
這樣的開場白可不可以不要再來了?我只想好好過一天,屬於我自己的甜蜜的日子。只要祝福不要關懷。
「喂。」我捉住他的手晃了晃。
「干嘛?」可憐,他的臉也笑得很僵,快硬掉了。
「我的獎金不準苛扣哦。」那筆錢可不是小錢,我是有用途的,才不能平空消失掉!
「你還在記那件事啊?」他嘆氣失笑。
「廢話,那是錢耶,七萬多塊耶!」一個多月的薪水耶,要是錢跑了我會哭死,好歹那可以來回英國好幾趟!
「先告訴我你干嘛那麼愛錢。」他板起臉來談條件。
「先告訴我是不是把你的車子弄好獎金就恢復原狀?」我又不是不清楚他的脾氣,沒先講好一切免談。
他把我的手捏得好痛,久久才說︰「好。」
「那我們先去修車。」我拉起裙擺就要跑,又被他捉回來。
「現在?」傅非朋眼楮瞪得老大。
「對呀,反正這些討厭的人趕也趕不走,不如他們玩他們的,我們先去辦這件要緊事。」我一點也不想彩衣娛親。
「這算哪門子要緊事?」他開始抓狂了。
真是沒耐性,當總經理的膽子要大、心思要細密,像他這樣動不動就小孩子個性的人,實在應該多加訓練。
「你跟不跟我去修?一句話。」那我就多多磨練他吧。
「如果說不要會怎麼樣?」
「你得自己去面對那堆人,告訴他們為什麼只有你在,是不是跟我吵架、被我遺棄,還有,為什麼我會在這個時候跑去修你的車。」
反正我現在絕對不做吃力不討好的事,還請多多包涵。
不便之處,敬請見諒。
「你為什麼不肯留下來?」
「因為今天的主角是我們,我們有權利耍賴不挨罵。」我可是理直氣壯得很。
「說到底,你是想氣我媽?」
暗非朋先生,你什麼時候退化成單細胞生物了?不都說天蠍座向來深思遠慮嗎?你的腦袋瓜里的東西是不是被偷啦?拜托你去報警吧,不然我去也可以,不過我是要把你這個笨蛋登報作廢!
「不是。」要氣那個老太婆的方式可多了,人要是消失了,哪還看得到好戲?耍笨也不是這麼玩的。
「你不要嘴硬了,明明就是。」單細胞生物還在堅持。
「明明就不是。」我笑笑看他。「我是要陷害你。」
「干嘛啊?」他抓抓頭。
「我看到大冢了。」想到我就一「妒」子火。
「她來了?」傅非朋一副不可思意的表情。
「你還裝,一定是你故出息把她弄來的!」哼,都被我抓包了還裝傻,太可惡了,我沒那麼好騙!
「你這樣說不公平,我沒做的事不要逼我承認!」他瞪我。
「我不管,是你說車子沒事的話獎金就沒事,不準耍賴。」我還是朝車庫的方向去。
暗非朋放開我,雙臂抱胸,表情一下子冷下去。
「你抽屜里的辭職信什麼時候打算拿給我?」他的聲音也冰冰冷冷。
「你去翻過我的東西?」
「不是刻意去找,小芹幫忙找文件時看到的。」
「你還是偷看了!」不然哪會知道是辭職信!
「這麼說,你的確打算離職?」
「我還沒決定。」
「你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念頭的?」
「打從一開始就有,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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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有骨氣的啊!哼哼哼!也不想想當初我回頭去應徵他的秘書的時候有多淒慘,阿爸阿母在家氣得噗噗跳,一直說要上來台北跟他們理論,可是我不肯,我覺得太丟人。
可是,我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們安心?而且不留在家里被同情?
我沒有實務工作經驗,工作是難找不說,勞務性質高薪水又低,我說什麼也做不下去。
最後,我硬著頭皮去搶下這份工作的時候,其實是下了賭注的。
我賭他念舊。
這對天蠍座的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它發生了。
薪水我也知道他是開高的。
說實在的,我根本咽不下去這口被悲憫的氣,所以,我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離開,在他離不開我的時候。
然而究竟是誰離不開誰呢?我不知道。
總之我回到他身邊,他也回到我身邊,我們絕口不提當年的事。
就好像從來沒發生過那件事一樣。
「我的車子不讓你修。」他把我往回拉。
「為什麼?」我的高跟鞋有斷掉的危險,不妙不妙。
「不為什麼。」他的力氣好大,居然對我使蠻力!
「你怎麼可以突然反悔啊!!」太過分了,我的獎金要飛了!
「為什麼不行?」他轉過來狠狠瞪我。「誰都可以,就你不行!」
「為、什、麼?」這是什麼態度啊!
「因為你是我老婆!」他理直氣壯得讓人想開扁!
「然後?」是老婆也可以離啊,只是看我要不要離,想不想離嘛……
「你還要什麼然後?」
「本來就應該要有然後的……」
就是那種三個字的話呀,真氣人,他死都不肯說!說一下會怎麼樣?我就是喜歡听這種三個字!
就算是用吼的用罵的都好啊,好歹講出來了。
「然後就是你明天去公司,那些辭職信都給我交過來。」傅非朋愈走愈快,我好擔心鞋子壞掉。
「干嘛?」難不成他想叫我自己走路啊?
「收起來免得你作怪啦!」他對我吼。
「我哪有要作怪!」
他突然一個大回轉,害我差點撞上他胸口。
「你知不知道這五年來我是怎麼過的?」他和我鼻尖對鼻尖。
「誰不是過得很辛苦的啊?」凶凶凶,大聲的又不代表比較有理,我才不、不怕你啦!
「你身邊有幾個男人你自己算!每天中午吃飯的一票人、下午聊天喝茶的、還沒算下班以後你跑出去玩的有多少人!」他酸死了!
「呃,這個嘛……」我要怎麼說?
「這些就算了,我當沒看到忍下來不計較。」他深吸一口氣,和我額頭踫額頭。「可是,你拿我當隱形人看該怎麼說?」
「呃,那個嘛……」我該怎麼解釋?
「你要怎麼賠償我?嗯?」他愈靠愈近。
「我……」
「我看你一輩子也賠不完!」他的嘴唇貼著我說。
「可是……」
「你想狡辯?」咬我!壞蛋啊!
不要臉,咬人家的嘴唇!會癢會痛耶!
「明明就不是這樣,你干嘛都要賴我?」我氣了,覺得好委屈。「難道只有我一個人有錯嗎?」
「我有這麼說嗎?」
「你明明就是那個意思!」
「你一定要跟我爭這個嗎?」
「是你先賴我的!」
我們兩個大眼瞪小眼,瞪來瞪去他先笑出來,而且愈笑愈大聲,笑得遠遠都有人轉過來看我們。
真要命,一點都不知道節制。
「笑什麼啦,小聲一點啊你。」我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