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沙士打開的聲音。
「喀。」咬蝦味鮮的聲音。
我轉著電視,吃著蝦味鮮,喝著沙士,躺在沙發床上看電視。他坐在電腦前面,又是被三四台電腦包圍著的呆伯特。
回來台北三天了,他天天到我的小套房報到,天天按電鈴要我開門,天天臭著一張臉,在我的壞心情莫名其妙消失的同時,他開始陰陽怪氣。
晚上他背著我睡,早上我發現他的手緊緊抱住我。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又像刺蜻一樣全身武裝起來,一個人溜去上班,在辦公室里等著數落我遲到。可惜一次也沒成功。
不過,我倒是認真考慮過要不要把他踢出門。
然而他跟小莊兩個人不講話,默默在我的客廳里組裝電腦的模樣看起來實在讓我想板起臉轟人都做不到,我只想笑,可是要忍住。
小男生的樣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裝可愛。
「你們吵架啦?」小莊臨走前偷偷問。
「有嗎?」我笑笑。
「沒有嗎?明明就在冷戰,還想騙我。」這家伙,不敢跟老板說的話,對老板娘倒是挺敢說的。
敝不得大家都說MIS工程師要往上爬,不是看個人能力,而是要看會不會拍馬屁。拍在馬腿上固然會被踢一腳,但拍錯了馬就注定獨守清宮垂淚。
後宮很冷的,要記得穿毛線衣哦。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眼楮由上到下轉了一個圈。
我對著窗戶笑了一下。
迅速的丟了蝦味鮮,起身。身上的遙控器掉落在地毯上。我穿著一條短褲一件T恤,朝著小茶幾走去,赤著腳。
拿起了電話,拖著話筒,又跳上了沙發床。蓋上棉被,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音量轉到最小。
撥電話。順道喝了口沙士,打了個嗝。
吸口氣,暫時停止呼吸,听心跳的聲音。
我听見他的手機在嗶嗶叫。
他皺著眉頭接電話。「喂?」
「喂。是我。」我憋住笑,假裝一本正經。
「誰?」從我這邊看過去他椅子轉了一半又突然轉過去,大概是料到我一定正在看他,所以不肯轉過來。哈哈。
「是我。」心情還是好好。
「干嘛打電話,不知道是誰先擺臭臉給我看的。」他冷哼。
「哎呀,人家想跟你說話。」我當作之前什麼事也沒發生。
「什麼話?」他手上翻動報表的速度慢下來。
「我可以說嗎?」啦啦啦。
「說啊。」他乾脆工作都先停下來了。
「我要說了喔。」嘿嘿嘿。
「說啊!」他吼我。
「你很凶耶。」我打手機的電話費可是很貴的。
「你到底說不說啊?」好勉強,好委屈哦,真是難為你這位大男人唷。
「好啦。」還是很想賣他關子。
「快說!」他又大聲起來。
「你剛剛在干嘛?」我慢吞吞地說,偷偷把電視轉台。
「你打來就是要問這個?」他听起來很咬牙切齒,我還听到滑鼠掉在地上的聲音。「在救你的股票。」
「你不是說股價不會跌嗎?」我每天可都是有在注意行情的。
「你再繼續浪費電話費妨礙我工作試試看。」火氣很大。
「我沒有浪費電話費啊。」哈哈,我才不會跟自己的錢過不去。
「見鬼,現在跟我講話的是誰?」哦,又凶人了。
「你不會連我的聲音都認不出來吧,啦啦啦。」他愈氣,我的心情就愈好,怎麼辦,我是不是該檢討一下?怎麼會這麼壞心呢?
「廢話!」愈吼愈大聲。
「那不就結了?」還好他沒報出其他女人的名字,不然就換我大叫了。
「我是問你電話費的事情!」暴龍出現了。
「哦,那個啊,很簡單,我會報公帳,掛你的名字。所以我沒有電話費的負擔啊。你可以慢慢講,說久一點也可以。」
「你干嘛報我的帳啊!」他抓狂了。
「因為我是打電話給你啊,不報你的報誰的?賴桑嗎?」喔哦,賴桑現在是他的地雷,隨便踩都會爆。
「你神經病啊,有話不說還打手機!」果然爆了。
「誰叫你不跟我說話。」我也是千萬個不願意啊。
「我哪有不跟你說話?」他還狡辯。
「就有,你還假裝沒看到我。」我又不是自動門,天天幫他開門咧。
「你亂講!」抵死不承認也沒用啦,我又不是沒長眼楮。
「明明就有,不要賴了你。」
「那……也不想想是誰先鬧脾氣。」他的螢幕上出現新接龍的游戲畫面。這家伙真可惡,跟我講電話還分心。
「是我啊。」我還是老實承認,毫不推托。
「哈!」他把新接龍換掉,出現踩地雷。
「你哈什麼哈,沒風度沒氣質。」我的好心情被他的踩地雷給踩掉一半。
「喂,是你先耍脾氣還好意思怪我!」
「耍脾氣又怎麼樣?女生耍脾氣叫作耍脾氣,男生要脾氣就是沒風度兼沒氣質啦!」真是的,讓我一點會要他的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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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戀、追求、寫信、等人、約會、上床、避孕、鋪床、相思、留戀、變心、分手……沒有一樣不是麻煩得要命。
可是我們還是要談戀愛。
這是蔡康永說的,不是我說的。我覺得很理所當然,因為事情就是這樣,假裝它不是它還是會發生,所以還不如光明正大承認它的存在。
我們嘴上說要的是幸福、快樂、平靜、溫柔、夢想實現、觸踫永生……實際上呢,我們還是要戀愛。
這也是蔡康永說的。不過他漏了一個地方。
結過婚的人更需要談戀愛。因為天天必須面對同一張臉,如果不愛他,實在很難和他過一輩子。
愛情容易有倦怠靶的,談過戀愛的都知道。
所以說那個陶美惠實在是厲害的角色,她讓謝安室忙昏頭,忙到全副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忙到沒有空去想外遇。
陶美惠是每個已婚女人效法的對象,我深深如此以為。
所以,「戀愛講義」應該錄影下來一個人躲起來偷偷看,並且應該做筆記,反覆研究,伺機尋找時機沙盤推演,以增進己方實力為要務。
「喂!」他喊我。
「干嘛?」我還在想男女作戰的手冊要怎麼寫。
「換我問你。」
「問啊。」啊,蝦味鮮吃完了。
「你那天是怎麼回事?」
「哪一天?」不幸,沙士也喝完了。
「那一天。」他僵僵的聲音說得很不甘願。
「到底是哪一天?」我完全忘光光他在說什麼。
「就是那一天。」
好吧好吧,我用力想一下,想想想……
「喔。」回家給阿爸阿母看的那一天啊,還好嘛,我只是懶得跟他說話,後來還強迫他拎一只雞一只鴨回來而已,沒什麼大事。
「喔什麼喔,快點回答。」他又凶起來。
「沒什麼啊。」我連芭樂都沒帶幾顆回來,很客氣了。
「什麼叫沒什麼?」
「就沒什麼嘛。」不然要怎樣?
「你沒原因就生氣還擺臭臉?」他跳起來把電話掛掉,沖到我面前。
我還在沙發上賴著,耳朵上夾著電話,腳掛在椅背上,頭垂在椅子邊緣,整個人呈現怪異的倒立姿勢。
「對呀。」我笑一笑,由於姿勢的關系不能聳肩。
「干嘛啊你,神經病!」他抓頭發大叫。
我看過他的臭臉很多次,像這樣的發飆鬼叫還真不多見,好稀奇。
「就是突然很討厭你,很、討、厭的那種討厭。」我真是不要命了,分明是大火上加油。
「為什麼?」他一臉錯愕。
「不知道。」好吧,被逼問的時候我就會發現自己無理取鬧了。
「不知道?你跟我擺臉色居然說不出原因?」他跳起來大叫。
「大概是因為你太拽了。」我咕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