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以為,只要我們在一起,天底下就沒有什麼難事是不能克服的。
「只要是有你的地方,我哪里都跟著去。」
在電視上看到日劇里的女主角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都好想哭。
我很想跟她說,事情不是這樣的,這個世界不是只有兩個人而已,真的不是,你要想清楚再跟他走,有的時候,不是他不顧你,而是他顧不得你。
這個時候你要怎麼辦呢?
你想好了嗎?
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能堅強地活下去嗎?
每個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每一天過去了就不存在,沒有倒帶這回事,如果明白知道以後能夠做到無怨無悔,那麼,你就跟他去吧。
要當心他家可能藏著一個惡婆婆。
而那將會是你們的家。
她不會把你當做女兒看待,你是一個來搶走她兒子的女人。
而你將喚她一聲母親。
是的,你可以將「媽媽」留給自己的母親,「母親」送給他的母親。但是你要知道,這一切她都很清楚,她知道你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
因為她也是這樣走過來的。
唯一不清楚你們之間暗潮洶涌的,就是你們共同所愛著的那個男人。
你們都想對他好,到最後,他什麼都沒有得到。
他不再信任他的母親,他失去他的妻子、愛人。他變成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他變成下屬口中的工作狂。
男人的眼淚會往哪里流呢?你是看不到的。
因為你是女人,他愛著的女人。於是他不肯讓你看見他的軟弱。於是在你眼中他看似冷漠無情。於是你對他視而不見。
一直到有一天早上,你和他在街頭十字路口撞上了。
你們的對話開始不同。
「然後呢?」他拉拉我的頭發。
「然後,那個惡婆婆發脾氣了。」我抬頭看他一眼。「你怕不怕?」
他笑著搖搖頭。「你呢?」
「反正她不能開除我,我的薪水沒事就不怕。」我繼續賴回他身上。
「你缺錢?」
「誰不缺錢?」
「還是不肯告訴我?」
「跟你沒關系,知道要干嘛?你會送我一大筆錢嗎?不必不需要也不想拿,要拿的話,當初跟你媽拿就夠了。」
「好了,氣什麼氣?要氣也該是五年前該氣的,你的神經是雷龍啊?隔那麼久發作你好不好笑。」
就為了一句話,晚上他耍脾氣不肯回家,賴到最後兩個人都不想在街上吹風也不打算花錢住旅館,只好窩回我的小套房。
早知道就不跟他說了。
其實他只是拖延著不想面對現實。我知道。換作我也不想回家去跟那個老妖婆吵架冷戰,看她哭哭啼啼說自己的獨子忤逆她不孝等等雲雲。
不過同情歸同情,該說清楚的還是要說清楚。
「先拿五百塊錢來。」
「夜渡資啊?」他開玩笑地說。
「沒錯,還有水費電費瓦斯費,五百算是民宿價,便宜你了。」我的手自動去挖他口袋里的錢包。「可惡,你居然只有金卡!」
「明天去公司領給你行不行?」他還在笑。
「你這個刷卡過日子的男人,氣死我了,一點都不知道錢是怎麼來的!」
「我怎麼不知道?錢是賺來的。」
「你呀,你的錢從池塘里撈出來的,從樹上摘下來的啦。」我明知道他接下過世父親留下來的公司曾經非常辛苦,可是還是忍不住要酸他。
「別忘了那個池塘是我們一起挖的,那棵樹是你陪我一起種的。」他沒有生氣,淡淡地說。
好吧,我有點慚愧,剛剛說話真是壞心。
壞心的人罰睡地板總行了吧?
我從壁櫃搬出墊被,正要鋪在地上,他愁眉苦臉地看著我。「你真的那麼狠心,要我睡地板?」
「地板我睡,床給你。」
「為什麼?」
「因為我剛剛太壞心,故意講話刻薄你,難得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所以我決定把床讓給你,這答案你滿意吧。」
暗非朋坐在我床上,那張小小的單人床看起來又小了一點。
「過來。」他伸長手。
「要干嘛?」我一面鋪被子一面偷瞄他。
「你先過來再跟你說。」
「我可要跟你說清楚,夜渡資是讓你過夜,不,這樣說不好,好吧,是讓你有地方睡覺,你不要以為有什麼便宜可以佔。」
「哈哈哈,露露,你真是夠了!」他大笑,索性自己來抓我。「還說我是浪漫殺手,你自己也不差。」
暗非朋把我拉去坐在他腿上,抱我的方式像是抱著小貝比似的。他模模我的頭,笑了笑,下巴頂著我的頭頂心,不再說話。
我覺得很不自在。最近這陣子我們和過去五年的冷漠態度差得太多,有的時候看著他,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對他才好。
我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他的心跳在我耳邊,身體輕輕地搖晃擺動,加上一整天的東奔西跑,疲憊感一下子涌上來。我好困。
「露露。」在我半睜半睡之際,他說話了。
「嗯?」
「跟你說一件事。」
「嗯。是剛剛沒說的那件事嗎?」我想起在河堤上的對話。
「不是,另外一件更重要的。」
「喔,你說。」我想抬頭看他,可是他不準,只準我看他的襯衫扣子。「干嘛不準我動?」
「因為我怕你看著我的時候,會說不出來。」
「哈,你也會口吃?」喔,好痛,他咬我的耳朵,又痛又癢。
「你乖一點,好好的氣氛都被你破壞光了!」
「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要說我喜歡你,你……真是!啊,真失敗,話說出來像在跟你吵架,太失敗!」他臉色青青。
我覺得很好笑,雖然說听了很開心,打從心底暖洋洋的,可是還是想笑。我躲在他胸口吃吃閑笑起來。
「笑什麼?」他的下巴拉得僵直。
「當然是笑你,嘻嘻嘻。」我笑得更凶了。「呆瓜,你不說我也知道啊,不過,親耳听你說出來還是很高興啦。」
「你以前……」他在嘴巴里咕噥,我听不清楚。
「我以前怎樣?」
「沒事。」
「騙我。」我唬一下跳起來,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我擠過去,趴在他胸口上,雙手定住他的臉。「快說,我以前怎樣?」
「你以前不都說我有事放心里不說,是只悶天蠍?」他看著我的眼楮,有點委屈。「所以我改。」
他一面說,一面模我長長垂落在他身邊的黑發。
「天蠍座性情隱密,很少向人表達內心真正的想法,有時難免讓人感到捉模不定。」他一面說,一面幫我把頭發圈到耳朵後面去。
動作溫柔至極。
「不擅表達自己的心意,總將想法藏在心中,表現出過人斗志,讓人覺得是野心家。」他的手指從我的眉間滑到我的鼻尖。
「天蠍座集冷酷與熱情於一身,對人的喜惡表現的明顯,且脾氣有時無法掌控。」他的手指停在我的嘴唇上。
「天蠍座好勝心強,愛與人競爭。」他輕輕吻我。
「天蠍座在愛情上表現出強烈的佔有欲,喜歡嫉妒和猜疑。」他的手環住我的腰,我們在床上翻滾。最後,他擁著我,我俯在他身上。
我的眼淚無聲地滑下來。
雖然緊緊咬緊牙關,雖然非常忍耐,眼淚就是不听話地一直掉。
我趴在他胸前哭,哭得像小白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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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嘟嘟嘟——」睜開眼楮瞄一下,鬧鐘上指的是七點二十八分。
要死了,這個鬧鐘怎麼每次都給我出這種毛病,氣死我了啦!正要跳起來,卻發現身上有只手臂把我捉得緊緊不放。
「已經七點半了,要遲到啦!」我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