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音站起身,朝莫天邵一步步走近,他立即停住笑聲,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雖然她頭發凌亂,身上的衣服有多處髒污,但是不同于小男生們驚駭的反應,她只是平靜淡然的走向他。
在距他半尺遠的地方,她停下腳步,仰頭看他。他被她挑起了興趣,與她對望,身形仍不動如山,傲慢得像君王巡視他的臣子般。
迸音看著男子,明了他並不是出于好心替她解困,至少他並沒有打算把眼鏡主動還給她,于是她開口︰「把眼鏡還我。」語調不卑不亢,平靜得像是理所當然。
他挑起眉,仍是不語不動。
迸音朝他伸出縴小的手掌,又說了一次︰「把眼鏡還我。」小小、秀氣的面容上有著堅持。
莫天邵無表情的面容上閃過一抹狡獪,他揚長手把眼鏡送到她面前,在她伸手欲取的時候,突然方向一轉,將之往一旁的河中擲了過去。
她的視線從被拋落河中的眼鏡上移開,而後看向眼前兩手環胸、神色自然平常得像是絲毫不覺得他的舉止有多麼不應該的人,她明白,他就像剛剛那些人一樣,只是覺得好玩。
她暗自憤怒,但也知道,憤怒對這種人來說只會讓他覺得更有趣,她清清楚楚的曉得。太熟悉了!她的身旁有太多這樣子的人,只是,讓她想不到的是,眼前的人竟也會是其中之一。
她只看了他一眼就轉身直直走向河邊,月兌下鞋子,一腳踏進河里,往眼鏡落下的地方走去。
她走得極不安穩,河里松軟的泥土讓她不好行動,幾度腳步打滑,還好都在將跌倒的一刻穩住了身子,她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前走,直至河水已深至膝蓋,她才打住,彎,雙手在河底打撈。
她的衣褲已經濕了,長長的辮子也浸在河水里,她一邊緩緩的移動,一邊雙手不停模索,小小的身子從岸邊看來如已快被河水淹沒般。
莫天邵仍站在原地雙手環胸,事不關己的看著,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一點都沒有伸手援助的樣子。
餅了一會兒,就在他準備走人的時候,古音突然驚呼了聲,整個身子一瞬間完全沒入水中。他停下腳步,看著她掙扎,不想理會的準備再次走人時,一具小尸體浮在水面上的畫面無預警的竄入腦際,他頓住身子,再往女孩的方向一瞥,仍沒看到她站起的身影時,他低咒了一聲,邁開步伐,慢慢的往她沉沒的河中走去,手一撈,準確的將已昏迷的小小人兒扛上肩。
昏迷中,古音覺得極度不舒服,她喝了好些水,胃部正漲的時候,又被人倒掛著大步走,月復內如千軍萬馬踐踏而過般,又如巨浪正波濤洶涌著,使她不住的發出痛苦的申吟。她受不了這種持續的痛苦,開始低低吟泣起來。
莫天邵嫌惡的皺起眉,走得更快,步伐邁動的幅度更大,使得在他肩上的她哭得更是淒慘。
???
在神智模糊之際,古音听到一聲刺耳的、像是門被踢開的聲音,接著她感到身子一輕,像是浮在空中似的,感覺不再沉重。好輕松,她死了嗎?她忍不住這樣想,可是下一瞬間,她像由天空跌落地面,落在一個軟軟的地方。
軟軟的,好舒服,不像剛才那麼令人難受。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都好,都好,只是她媽媽會難過,她也舍不得媽媽……
「給我醒來,不要裝死,小表!」
一個冷漠無情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似乎在叫她,小表?可是沒人會叫她小表啊!
「醒來!要死不要死在這里。給我醒來,到別的地方去死!」
好凶,好無情的人……
「快點醒來!我沒時間陪你玩這種游戲!」
媽媽,他是誰?這麼不耐煩,好差勁的人,趕他走好不好?趕他走……
莫天邵耐性已快用盡,注視著仍緊閉雙眸、臉色蒼白得像鬼的女孩時,他胸中一把無明火正熊熊燃燒。他知道小女孩沒死,只是昏迷。可惡!早知道剛剛就該把她丟在路邊,干嘛還一路扛她回來?
他陰沉的眸死盯著沙發上的人,突地伸出手觸模女孩的臉頰,入手的一陣冰涼讓他又低咒了聲。他重新扛起女孩,步上樓梯,進入浴室,在浴白注滿了熱水,他把女孩放在里面。「你可以醒了吧?趕快給我醒來,然後滾出這里,听到了沒!」
好溫暖,好舒服……
「再不醒來,你的眼鏡休想我會還你。」
眼鏡?她的眼鏡!她模糊的思緒頓時注入一股生氣的泉源,她掙扎的睜開眼楮,入眼的即是那張罪魁禍首的臉。「把眼鏡還我。」她的聲音變得低啞,不變的仍是這句話。
莫天邵冷哼了聲,「醒了就滾出去。」丟下這句話,他旋即轉身步出浴室。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自浴白爬起,看見他的身影轉進一扇門後,她蹣跚的步履跟著走近,站在未關的門口,剛好看見他套進一件干爽的T恤。
她舉步踏進這間典雅清新的大房間里,渾身的水沾濕了房內的地毯,她無暇注意,也沒有心思細細觀看這些她從來沒有機會看到的仿古風格的雅致家具,她只是一心掛念著她的眼鏡。「我的眼鏡呢?」
他早已察覺她跟著走進房間,只是懶得再多費一絲心神在她身上。
「我的眼鏡呢?」她執意追問到底。
莫天邵嘲諷的笑了聲,「你的眼鏡?你不是很清楚嗎?早丟在河里了。」他輕松的、事不關己的說著,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該為此事負責。
她按捺著怒氣,嬌細的聲音顯得異常沉著︰「你要賠我。」
「賠你?憑什麼要我賠你?」他轉頭與她對峙,挑釁問道。
「眼鏡是你丟的!」她強烈的指責。「既是你丟的,就該賠我!」
「是我拿到的吧?既然是我拿到的,我就有權利把它丟掉,不是嗎?」
「不是!那是我的,你沒有權利把它丟掉。」
「可惜你這個主人似乎無力捍衛它,才會任人把它當玩具似的丟來丟去,既然這樣,一樣是丟,為何獨獨要我賠,何不要那些小表頭賠去?」他輕松的反駁回去,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因止不住怒氣而微微顫抖時,他雕像般俊美的臉龐仍是不為所動。
她實在無法相信,在她短短十年的成長過程中,從來不曾踫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就算是最惡意的捉弄也比不上她現在所感受到的憤怒。她太生氣了,一向不擅唇槍舌劍的她,此刻更顯沉默、詞窮,只能睜著雙閃著怒火的大眼瞪視他,像是只隨時要飛撲過去撕咬他的小野獸。
「怎麼?同意我的話了嗎?如果同意就趕快滾出這里。你不僅臭而且髒死了,把你救起來,沒要你道謝,你就該滿意了。」他嫌惡又傲慢的說完後,隨即轉過身,像拋開垃圾似的沒再理她,拿起床邊的話筒,迅速的撥下一組號碼。
她怒極,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沖向前奪過電話,奮力丟在地下。
莫天邵雙眼閃過一抹驚愕,隨即回神,一把鉗制住她瘦小的手腕,用力、不留情的幾乎讓她流出眼淚。
她緊咬住下唇,手像是快與她月兌離般的教她再一次感到劇痛。
「你膽子可真大啊,相不相信我會殺了你?」
陰狠威脅的話語直襲她心頭,也不知是有意作對還是怎地,她發出一陣細碎但足以讓他說到做到的笑聲,對上他的眼。「反正我剛剛已經死過一次,再死一次也沒什麼。」
小女孩眼里的決然教莫天邵心里又是一驚,他不動聲色的把她拖回剛剛的浴室,以冷冷的語氣說︰「你要死,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