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蘇言冠第一次听見一向傲氣凌人的教主用如此祈求的聲調說話。這讓他強烈地感受到,教主愛卓竹翎的那股深切。
卓竹翎並不是真的听不見外界的聲音,她只是關閉起心扉,直到女兒的哭聲及仇天昊愛情的聲音不斷在耳畔響著——她緊閉的眼楮方滑下淚來。
仇天昊如獲珍寶地大叫出聲︰「有反應了!」
蘇言冠聞聲邁開大步趨近,果真看見卓竹翎臉頰上的兩行淚。
仇天昊將女兒交至蘇言冠手中,趕緊俯,期望她睜開眼來。「竹翎——」
餅了許久,原本期望的表情崩垮了下來。
她並沒有睜開雙眼。
因為過于失望,仇天昊終于失控地狂喊出來。「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睜開眼?」他一直掌控著所有人事物,但她卻叫他一顆心懸掛著,完全失控。
他的那一聲狂喊,沒有嚇醒她,反倒是嚇哭了女兒,女兒再度揚聲大哭。
他來回在內室踱著步,眼底完全顯露所受的折磨。
最後,他停下腳步定楮望著卓竹翎依舊緊閉的雙眼。
「好——你贏了。」他退讓了。「我答應你的要求。」
蘇言冠听不懂仇天昊所言︰難道教主是刺激過度,已經語無倫次了?
這只有他們兩個人才懂的其中意思。
卓竹翎的眼皮動了幾下,有蘇醒的傾向。
「夫人的眼皮動了一下。」蘇言冠驚聲道。蘇言冠不知剛才仇天昊所言到底有何意思,但是其效果卻是驚人的,因為卓竹翎竟因而有所反應。
他轉向仇天昊,以為他也是興奮激動的,但是反常的,仇天昊的神情出其的落寞。
仇天昊眼中的落寞是因他知道一旦喚醒竹翎,他還是留不住她,要放她遠走。
卓竹翎倚在床榻,仇天昊細心地為她喂食補品。
他的表情很嚴肅。
「天昊——」她想開口些說話。
「別說話。」
她又想開口。「我——」
他又再打斷她。「我仇天昊雖然算不上君子,但是只要是我親口答應的,我便不會食言。」他以為她是擔心他會食言。
喂她吃完補品,仇天昊將碗放在桌上。
她想下床榻同他好好說上幾句話。腳甫落地,便又讓他給扶回榻上。
「你好好的待在床榻上休息。」他口氣雖泛怒火,但關心的神情卻掩飾不住。
他將她重新安置在床榻上,在他但是後要離開她的手臂那一瞬間,她趕忙地抓住他的手。
「你別冷淡我,我有話要跟你說。」
「你會在乎我冷淡了你嗎?你不是巴不得趕緊離開我,去伴你的青燈。」
她拉拉他的袖角,神情委屈。「你明知道我在乎你,比誰都要在乎你。」
他試著不去看她一片柔情的眼神。這女人非得逼瘋他才甘心是不?他努力地克制自己盡量不在意,否則他怎麼放得了手讓她離開?而她偏偏還要挑起他的心。
「天昊——」
她才開口,卻迎面遭他熱乎的唇堵上。
他不讓她有機會再說話。在他熱情的點燃下,她原本要說的話全化做歡愉的申吟。
卓竹翎枕在仇天昊厚實的胸膛上。
仇天昊摟著她的肩頭,手指在她肩頭的刺青上輕觸繞圈。
懊提的話總是得提。
「我為你選了一處很清淨的道觀,在那里修行,不會受到打擾,而且四周都種滿了桂花樹。」
「謝謝你。」她仰起臉蛋盯著他。
他則俯下臉來凝視著她,突然問道︰「你的修行期限到底是多久?」
「啊?」她沒想過期限的問題。
他側身而臥,小心地讓她的頭枕在床榻上,他的雙肘支在床榻上,由上而下地俯視著她。
「你該不會一輩子都不回到我身邊了吧?」
面對他直視的黑瞳,她無處可躲,只好硬著頭皮迎視。
不知哪來的勇氣,她竟敢直言無諱地說出心底話,即便知道這會惹怒他。
「天昊,我雖然愛你,但是我還是不能認同你帶領白鷺教強勢壓霸著武林的做法。」
仇天昊眉頭一皺,攫住她的眼眸。「你想說什麼?」
「我無法和你相處,否則我們只會在不斷的爭吵沖突中度過。」
他真的生氣了,他怒地翻身而起,隨手抓起衣服套上。
她拉起棉被掩身坐直。
他忽地面對她,黑眸里閃著盛怒的火焰。「我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答應讓你去修行了,難不成你要我為你解散整個白鷺教,你才高興?」
「你知道我真正希望的是什麼?」
她並不是要白鷺教真的解散,但她希望白鷺教不再是武林人中人人害怕的大邪派,她要白鷺教與武林上各教派平等共處。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
「不可能。」他搖首道。
他曾說過,只要他當白鷺教教主的一天,就不會有跟各教派平起平坐的一天。
「為什麼?你可以試著去——」
他不讓她說下去,激動地說道︰「那你為什麼不試著跟這樣的我相處呢?」
「我試過了,結果我傷了你。」她盯著他鎖骨的那塊疤。
為什麼要愛上她這樣的女人?攪得他七葷八素。他已經為她做了那麼多讓步,只因愛她。難道真要為了她,而放棄白鷺教在武林上的霸權霸位?不,他做不到,他有他的堅持。
「凰兒,雖然娘不能陪伴在你身邊,但是娘還是愛你,娘會為你跟爹祈福的,你要快快長大,好好的孝順你爹爹,知道嗎?」
卓竹翎將隨身佩帶的玉佩月兌下來塞在女兒的襁褓中。
「夫人,既然你舍不得小姐,就別走了。小姐還小,需要親娘在身邊照應的。」
「我是個不盡責的母親。左護法,請你多費心照顧凰兒,我會很感激的。」
「竹翎,你為什麼非得如此固執呢?」蘇言冠直呼卓竹翎的名諱,此刻,他像個朋友,沒有主僕之分,只有關心。「我真的不懂,你跟教主明明就是深愛對方,卻偏偏要搞得聚散兩分離。」
「很多事情不是想怎樣就怎樣的。有時候也要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我就是因為愛天昊,所以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否則我會因為對他的愛而感到罪孽深重,我不要這樣子,我要愛他愛得毫無所怨,亦不悔之。」
蘇言冠對她的話不是很懂,唯一能明白的,是她以自己能釋懷的方式在愛著教主。
卓竹翎坐在馬車里,一路由蘇言冠領著十余名手下護送著她前往道觀。
仇天昊一直沒有現身。
她有些失望,她很希望在臨行前能見他一面。
教主沒現身,竹翎一定很失望。
蘇言冠原本在車隊前頭領著,他調頭策馬行至馬車旁。
見她一直望著窗外。
蘇言冠行至窗口旁與她說話。「教主一定是在某處與你道別。」
她的視線與蘇言冠相接一下,她淺淺笑了一下。「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他堂堂武林至尊,睥睨天下的大男人,偏偏踫上我這個不識相的女人,總要忤逆他。以後還要勞煩你多對他們父女倆用心。」
「這是我應該做的,他們是我的主子。」
仇天昊騎著駿馬高倨在山崖上俯視著她離去的車隊。
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馬車上,他想著她嬌笑的容顏,想著她淚眼汪汪的樣子,想著她大發嬌嗔的俏模樣,想著她抵死不從的堅毅,想著……
隨著車隊的漸行漸遠,她也離他愈來愈遠。
想到從此生活里不再有她,仇天昊的心突然一陣揪痛。他策馬狂奔而去——
忘了吧,世間女人多的是,管她卓竹翎,管她——卻該死的——他就是只要她一個女人——卓竹翎。
春去秋來,年復一年。轉眼已過了五個年頭。
卓竹翎在道觀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除了思念遠方的一個男人。五年不見了,從蘇言冠的口中得知,他這幾年都忙于加強武力,但已不再強掠其他幫派了。這實在太好了,這幾年,她每天都虔誠地頌經禮佛,以期能消弭他的罪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