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又登了幾次的報紙,她總會請人先幫她打個電話探探口風,才得知一切都只是他的借口。
當他們回到家門口時,看見幾個鄰居站在她的門前。
\"劉大嬸,你們有事嗎?!\"
\"阿若,你可回來了。\"劉大嬸拉著她的手,交給她一份報紙,\"听說又有飛機掉下來,我們都不識字,你看看說給我們听。\"
\"好,我先看一下。\"
她放下兒子,讓他站在她的腳邊,自己再慢慢地看著新聞的內容。當她看到罹難者名單時,臉色霎白,她不相信這會是真的。然而報紙上,白紙黑色寫著\"沈桀\",會是他嗎?還是只是個同名同姓的人。她的淚不知不覺地流下來,淚模糊了她的視線,然而那三個字卻無法在她的眼前揮去。
幾個鄰居看見她忽然淚流滿面,不禁有些擔心。劉大嬸問︰\"阿若,你怎麼了?!\"該不會是這次的罹難者中有她的親人或朋友?不過她並不敢問出來。
\"劉大嬸,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打個電話?\"
\"可以。\"劉大嬸忙不迭地點頭。
棐若抱起兒子,打開門走進去,原先在外面的鄰居也跟進去。
她撥了沈氏企業的電話,電話接通時,她將听筒交給劉大嬸。她專注地看著劉大嬸,只是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電話就被掛斷。\"怎麼樣?\"
\"那邊的小姐說他確實在昨天的空難中罹難了。\"劉大嬸說出剛剛在電話中得到的消息。
\"罹難了!\"她的腦海里轟然一聲。不——這不會是真的,這一定又是他耍的手段;目的只是想逼她出來。
\"阿若他是誰?\"
\"他?他是我的前夫。\"
\"那你是不是要趕快帶孩子回北部,畢竟孩子也是他的骨肉,該給他送送終。\"另一位大嬸提醒她。
\"回北部?\"對,她必須馬上趕回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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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棐若帶著孩子一身黑衣黑褲地出現在沈家,出來開門的陳嫂一見到她,驚訝地叫了出來,然後眼淚又撲簌簌地流下來。
\"少女乃女乃,你終于回來了。\"
\"陳嫂,對不起。\"棐若蒼白的臉,哭腫的雙眼再也流不出淚。
\"進去吧!\"
棐若隨著陳嫂進去,看見沈則剛夫婦哀淒地坐在客廳里,兩老都憔悴、衰老了許多。她走到他們的面前,雙腳\"砰\"的一聲跪了下來,\"爸、媽,對不起。\"
\"棐若是你。\"江茹儀一把拉起她。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桀也不會死。\"棐若將桀死亡的責任都推到自己的身上。
\"傻孩子,這怎能怪你。\"她看見一直害怕站在門口的孩子,\"他是寶寶?\"
\"嗯,\"她轉過身,叫喚兒子,\"小安,過來。\"小安乖巧地走過,\"叫爺爺、女乃女乃。\"
\"爺爺、女乃女乃。\"小安听話地叫。
\"來,來爺爺這邊。\"或許經過兒子去世的打擊,原本意氣風發已不如往日,他的臉上此時刻畫的只有無限的後悔和傷心,\"告訴爺爺你叫什麼名字?\"
\"沈佑安。\"一向怕生人的小安,竟不會怕第一次見面的爺爺、女乃女乃,或許是血緣的關系,讓他能乖乖、安靜地待在沈則剛的胸前。
\"棐若,謝謝你。\"沈則剛誠心地說。
或許是這兩年中,看著兒子對她的思念,及太太的苦口婆心,才讓他看清楚自己過往的愚昧昏庸。閱人無數的他,竟還會存有愚蠢的門第觀念,害得兒子失去這生的最愛。雖然從不曾听過桀的責怪,但他能看得出來,桀從不曾快樂過。若不是失去了棐若,他這兩年的時間也不會將所有的時間、精神全投注在工作上,當然也不會赴上這趟的死亡之旅。
棐若對沈則剛突如其來的道謝感到莫名的心驚,如果只為了她帶孩子回來,那根本不需要。或許桀他曾懷疑這孩子不是他的親骨肉,但這孩子也確實是他的孩子。
\"媽,我想帶小安去給笠桀上個香,讓他見見他爸爸最後一面。\"
\"不用了。\"沈則剛說。
\"爸,你真這麼恨我,恨到連讓我去跟他上個香都不準。\"
\"棐若你別誤會。\"扛茹儀安撫著傷心欲絕的她,\"是我們根本不相信桀已在空難罹難,所以在未搜尋到他的遺體之前,我們不會為他設置靈堂。\"
\"媽——\"
\"我們只知道航空公司的名單上有他的名字,甚至已經找到他的公事包。但是在認出的遺體中,卻沒有一個人是他。我們才會抱著一絲的希望,希望他並沒有搭上這班死亡班機。\"
\"如果他真的沒搭上飛機,是不是早該撥個電話給你們報個平安。我不相信發生了這樣的事,他會不知道。\"經過一天的時間,棐若已接受桀已經罹難的事實。只是這樣的事實是那般的殘忍,她的心也在知道他罹難的那一刻跟著他死去。
雖然從他們相識到現在的近十年中,總是因為太多的阻隔,讓他們無法真正地相守在一起。但起碼知道他仍舊好好地活著,快樂地活著。但是如今……她不禁悲從心中來,淚又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棐若,你別再傷心了。就算桀真的罹難了,那也是他的命,不能怪任何人。\"江茹儀反倒是安慰著她。
\"可是他不能如此不負責任地丟下我們母子呀!我愛他,一直都愛他。不論是爸逼我離開他,還是他不要我,我從不恨他,我恨的只有我自己,無法讓他真心地愛我、信任我。\"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對你的愛不比你少,從你帶著孩子離開他的那一天晚上,他就知道他錯了。他用盡所有辦法找尋你們母子,但是你們就像在這個世界平空消失般。他在報紙上登過無數次的尋人啟事,只是從沒有回音。\"
\"我知道他在找我,也知道他用盡所有他所用的借口。我曾經回過孤兒院,看見院長身體無恙,才又離去;也知道你們登了他出車禍的事,我曾經請人幫我打電話問,知道那是假的。這兩年我都待在鄉下的一個小漁村,平常就靠著寫作過生活,雖然日子過得沒以前的富裕,卻很平靜,很有尊嚴。\"
\"原來是這樣,難怪大家找不到你。\"
棐若充滿愧疚,默默看著沈則剛。眼中的哀淒讓他在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再看他緊緊抱住小安,好像在茫茫的大海中抓住一根浮木,有了一絲的希望。她不禁悲哀地想著,這個孩子曾是他要她去打掉的一個生命,如今又好像他的一根支柱。
她該走了,這個地方從不曾真正地屬于她,不管是在桀生前,或是桀死後,她都只屬于一個過客。她走過去,抱過兒子,\"爸、媽,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