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話你不愛听,那我也沒轍。」垂下眼睫,她慢條斯理的絞著床被,冷漠疏離道︰「寨主言出必行,何時送我下山?」
「不!」撐住床頭高腳鞋櫃的袁滅稍微使力,尉遲漣漪隱約听見木層撕裂的聲音,
她無所謂地聳肩︰「早知道盜匪言而無信,我何必費心寄望?罷了,你出去吧!我想歇息了。」
「漣漪--你說,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依我?」箝住她的手幾乎掐斷她。
尉遲漣漪下慍不火,輕噥軟語︰「放我走。」
「不!求求你。只要別離開我,你要怎麼樣都行,漣漪,求求你……」尉遲漣漪執意求去的決然,讓袁滅承受不住,顫抖著唇傾身向她,袁滅絕望的唇,吻得尉遲漣漪肝腸寸斷。幾乎、幾乎,她幾乎要允諾他了,娘親西殯時的誓言猛地躍進腦海,尉遲漣漪使出蠻力推開他,喘氣不止的臉,迅速降溫。
「放手。」
「漣漪……」
「寨主。」一聲遲疑的呼喊打斷袁滅的張口欲言,懊惱回頭,他對著紙門暴吼︰「什麼事!」
「有位自稱鄂國公的老翁持拜帖造訪,另外鳳家航運當家主母亦在門外求見,不過並未見到持拜帖,寨主想先見哪位?」
「不見,統統不見!叫他們滾。」驀然回首,尉遲漣漪刷白的臉,讓袁滅擔心。硬不下心的土匪頭子,終究難掩關懷地問︰「漣漪,怎麼了?」
「鳳家航運當家主母……」喃喃囈語聲弱不可聞,尉遲漣漪發愣地盯住前方,一臉見鬼的駭然。
「漣漪,你別嚇我。」袁滅以為她蠱毒發作,跟著臉色發白。
「我……」尉遲漣漪整張臉埋進膝蓋里,驟然的雨水窸窸窣窣掉落,她哭得淒淒慘慘,悲壯不已。
「漣漪,你--」尉遲漣漪猛然抓住他手的力道,宛若溺水求援,緊緊不放。她極為震撼,聲淚俱下地輕嚷︰「我要見她,求求你,讓我見她,求你,」揪住他衣襟的手收緊,她頻頻喘息換氣,「寨主!」
「好,你別急、別慌。」尉遲漣漪幾乎昏厥過去,袁滅抓住她單薄的肩膀,命令道︰「漣漪,深吸口氣。」
苞著他的話動作,失去主意的尉遲漣漪不斷地陳述,「我要見她,我要見我娘……」
「娘!」來不及消化震撼,袁滅打橫抱起她,漲滿心口的憤怒,被這些半路殺出來的家伙,氣得半死。
尉遲漣漪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被撩撥得熱血沸騰,他要宰了那個鄂國公跟那個什麼鳳家航運的當家主母。
腳未跨出門檻,一聲驚天動地的斥責,擲地有聲的朝尉遲漣漪臉上砸來。
「你敢背著我勾引男人,賤人!」摑出去的巴掌啪啪有力,尉遲漣漪人在雙手擁抱住她的袁滅懷里,猶是逃不過鳳翔火辣的掌風筆直掃來。
「你做什麼!」要是她嫌命太長,袁滅不介意替她終結。敢動他的女人,這巫婆找死。
「我教訓女兒與你無關。」袁滅怒火懾人,向來凌厲的鳳翔在他面前,自動矮上半截。
「師妹,稍安勿躁,你先別沖動,有話好說嘛!」攫住她的手,鄂國公,也就是尉遲漣漪的親爹尉遲敬德,白眉飄飄,陪著笑臉道。
「放手,誰是你師妹?」甩開他,鳳翔擺明不給開國元勛面子,她執著道︰「漣漪,下來,窩在臭男人懷里成何體統!你難道都忘記為娘的教誨嗎?」
「娘!」尉遲漣漪何嘗不想離開袁滅懷抱?偏偏他的手硬得像鐵紉,她無能為力啊!
「下來。你再不下來,娘就死在你面前。」病美人潮紅的臉轉青到生瘀,她毫無情面可講的決裂,讓人想到板瞼鼓起腮幫子生悶氣的尉遲漣漪,不由得會心一笑。
「大娘……」源著爭執聲找來的袁起,乍見鳳翔,整個人撼動不已的沖到她面前,興奮得幾乎就要朝她攔腰一抱。「您沒死,真是太好了。」
「你是……」嚴厲的眼眸緩和,鳳翔听見一聲「大娘」,注意力跟著被拉走。
「大娘不記得起兒嗎?我是袁起呀!」
上下打量他,鳳翔恍然。「你是袁起?長這般大了。」撫觸的手感慨,當年的小伙子已長大成人,再也不是跟在她身後跑的黃毛小子。
「大娘,您沒死為何不回府呢?您害我跟爹找得好苦呀!」袁起拉過鳳翔,轉向袁滅。「袁滅,可還記得爹常向你提及的大娘,原來她當年活著沒死……」
「什麼大娘,我不知道。大哥,叫他們滾,別來煩我。」放下尉遲漣漪,袁滅臉色壞死,仿佛見到地裂山崩,沉得難看。
「說得是。我鳳家早與袁家無關,撫遠將軍毋需攀親帶故。」掙月兌他,鳳翔這才瞧清懷抱女兒的愣小子,有多像當年狂傲峨然的袁漱,頓時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恨意綿亙的鳳翔,不由分說的伸手奪人,刷刷兩下,尉遲漣漪易位,轉回到她身邊,她露出滿意的獰笑,繼而厲聲道︰「跟我走。」
「娘。」袁起稱呼鳳翔「大娘」,而袁起跟袁滅是如假包換的親兄弟,漣漪跟袁滅曾有過肌膚之親,這是怎個「亂」字了得?
尉遲漣漪雙腳發軟,恨不得能一昏了事。
「漣漪,你還好吧!」袁滅擔憂的神情讓鳳翔好忌妒。尉遲漣漪是她的血脈,理該跟她命運相同,受盡情苦,吃盡情難,他怎麼可以對她關懷備至,小心呵護?不,她的女兒不可以跟秦默楚的兒子在一起,思及沖動處,鳳翔旋身就是兩巴掌,打得尉遲漣漪頭暈目眩,險險站不住腳,顛躓倒地。
可惡!袁滅浴火的臉泛著紅光,他轉向顯然是跟鳳翔一夥的訪客,不客氣的質問,「你就是鄂國公?」
威儀天生的武將悍然點頭,瞟向尉遲漣漪的眼神則充滿孺慕之情,「漣漪,我是爹呀……你不叫我一聲嗎?」尉遲漣漪躲到鳳翔身後、滿是防備色彩的舉動讓尉遲敬德大為傷心,他有些落寞黯然道︰「你不認我也是應當的。為父的從未盡餅一天做爹爹的責任。唉!這都怪師妹太過倔強。她要是不那麼任性,今兒個咱們爺倆也不至於如此生疏。」
「胡說八道什麼,死老鬼!」嬌瞠一聲,鳳翔發橫的掃過一掌,尉遲敬德藉力使力,寬厚的手托住她的,回身一帶,鳳翔整個人跌在地上。
「師妹,對不起,我太沖動了,你沒事吧?」尉遲敬德臉色發白,忙不迭地沖過去想要扶起她,只不過鳳翔並不領情,恨恨地瞪他,他只得模模鼻翼,自討沒趣的縮回手,乖乖走向一旁,像個小媳婦似的不敢吭聲。
「娘,您怎麼……」死人從棺材里爬出來,要不是艷陽當空,尉遲漣漪真會給她這位凡事出人意表的娘嚇到口吐白沫。
「死丫頭,你違抗娘的命令,私自逃家不算,還把娘半生的結晶『鳳家航運」奉送給一幫老鬼,自己躲到外頭逍遙,甚至連為娘的忌日都不肯回家……你可真好呀!」咬牙切齒的鳳翔站起來,走到尉遲漣漪跟前,伸手便是一擰,擰得尉遲漣漪孱弱的身子骨差點散做一堆。
「娘!」自覺理虧又對娘親逆來順受慣的尉遲漣漪哪敢跟作風強勢的鳳翔作對?就見她低頭,任由母親掐罵打捏,反倒是袁滅替她心疼了。
「住手!」掐住鳳翔的手,幾乎將她的手骨折斷。
袁滅狂風暴雨般的臉,讓人汗毛直豎。
如果鳳翔不是生性倔強,又拉不下臉來向後生小輩低頭認輸,此刻她也跟其他人一樣,被袁滅可怕的神情駭得手腳發軟,乖乖站在一邊不敢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