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平視昨日被尉遲漣漪嚇哭的女圭女圭單單,咳著笑意,他好性子的問道︰「怎麼了,我的翠單小美人。」
「鐵『談煮』斷章取義。姊姊說的是--四毛欠小三子糖果,小三子就是四毛欠下糖果的主人,稱為『債主』;不叫『宰豬』。你亂講。」義正辭嚴的指控他,單單氣嘟嘟的嘴臉,紅得像熟透的荔枝。
「斷章取義?誰教你的?」鐵彧抱起她,很訝異她年紀小小,就懂得如此深奧的詞匯,遠遠瞄見尉遲漣漪似笑非笑的嘲弄俏臉,挑釁的望向這邊,他恍然大悟的轟然大笑,對尉遲漣漪的尊重,似是漲高了。
「高竿,高竿。」豎起拇指,毫不吝嗇的給予贊美。鐵彧欣賞她活潑的教學方式,更佩服她的反擊能力。頭頭踫上她,應是棋逢敵手羅!
遠端的,尉遲漣漪娉婷地福了一福,牽起小三子跟四毛的手,往他們位在半山腰的茅屋里去了。
款款擺動的身影,攫去所有築籬人兒愛戀的目光。袁滅驀然心情低落的吼︰「工作,工作,眼楮不規矩的全部挖掉。」
拋下鋤頭,他不顧眾人訝異的臉,敞胸的朝尉遲漣漪的方向,怒氣沖沖的走去,並在半路順利攔截,將她攔腰抱起,朝後山寨施展輕功奔馳。
攀緊他的頸背以防被袁滅摔下地,尉遲漣漪沒好氣地問他︰「又是誰惹火咱們雷火寨的寨主,讓你怒火奔騰?」
「住嘴。」蓋住她的嘴,奪去尉遲漣漪所能呼吸的空氣,等她輕呼著被甩進水塘,她才瞧出他的企圖--有潔癖的霸道鬼,又要替她洗澡了。
第五章
手持教鞭,在袁滅不讓她做粗活的堅持下,尉遲漣漪開始開班授徒--也只有純真的童稚笑顏,能夠系住尉遲漣漪飄泊不定的心。
看透這點,滿坑滿谷的苗族小孩,全成了袁滅用來取悅尉遲漣漪的法寶。
她很少笑。但是罕見的笑容,時時刻刻溫暖著袁滅。特別是向晚時分,白日的好心情,總能讓尉遲漣漪熱情如火更勝苗女,而袁滅喜歡受歡愛、展現亮麗風情的尉遲漣漪。
尉遲漣漪教書教得心花怒放,袁滅也跟著開心。真是奇怪的心情轉變。
事實證明,尉遲夫子很有孔聖有教無類的胸襟,卻頗欠因材施教的雅量--藐視女性者,一概不準出現在她的課堂--這點堅持,亦讓人難以忍受。
能夠將鳳翔經商的手腕,原封不動的運用在管教學生上,連尉遲漣漪自己都頗為驚訝。
尤其是她督促苗族的未來主人翁施以尊重女性為己任,不要只會用袁滅那招掠奪的伎倆游戲人間,熱中之程度,足以讓前任老師嘆為觀止--根本是慚愧到恨不得一頭撞死。
一過晌午,清脆甜美的聲音,便會適時響起。
「何謂『小慧』?就是小小的智巧。論語衛靈公篇有雲︰『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就是說一個人不要自以為是,隨隨便便賣弄智慧,用一些齷齪、骯髒、卑鄙下流的手段去追求愛慕的女子。大毛、二頭、小三子、四毛,你們長大後切忌不可玩弄女人,知道嗎?」
又來了。
只要寨主出現在方圓十尺內,女夫子就會「言不由衷」的發表一堆「言不及義」的教條,要他們克盡學生的職責,奉若聖旨。
大毛、二頭、小三子、四毛……一堆半大不小的毛頭小子,紛紛被她打敗的翻翻白眼,面面相覷。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就是說女子生來柔弱,不管她有多敏慧淵博,在氣力上終究敵不過男人,就像嗷嗷待哺的小女圭女圭,需要長期的呵護與照顧才能平安長大。所以大夥更要愛護待在家里的娘親、姊妹,有沒有听到?」
不管袁滅的臉色有多壞,瞪她的鷹眼有多嚇人,尉遲漣漪硬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挑戰袁滅的耐性。
「听到了。」黑壓壓的頭顱膽敢不點?等踏出以涼亭搭建而成的臨時私塾,小家伙們就會被他們的娘親姊妹聯合攻伐而死。
「寨主,小女人公然挑釁你的權威喔!」某個捆著乾材的男性苗胞,以怨恨的聲調調侃著寨主,對寨主新歡喜歡當眾灌輸他們的女人、小孩一些離經叛道的思想,他們听到耳朵長繭之余,亦恨到磨牙,極端抓狂。
是的,尉遲漣漪的三申五令,讓勤儉的苗族婦女有了破天荒的工作休閑期,家中爐火每炊煙七日就有兩日的停炊期,向來以勞力取向的男人,哪堪肚皮挨餓、大唱空城計的出賣勞力?早將家庭革命吵得熱鬧強強滾啦!
女人朽權不做粗活,因為男人的氣力比她們任何一個都要來的大。
尉遲漣漪的據理力爭,讓滿山滿谷揀材、下田的工作換人做做看,如今再也不見采茶的婦女在茶園里忙碌穿梭,更別提要她們為家中大小做牛做馬了。
美到讓人心醉神往的尉遲漣漪,擁護女性的教條多如牛毛,所有男性同胞,莫不叫苦連天,由衷期待他們的寨主早日將她娶進門,好好修理她一頓,教導她女人的天職,就是服從男人。
偏偏他們的寨主對他們的抱怨無動於衷,只會鎮日以寵溺的眼神盯著尉遲漣漪,跟著她打轉,試圖博取她的笑容為他展現,實在有辱寨主叱 胭脂國的赫赫威名。
柄之將亡,必有妖姬作孽,看來雷火寨的豐功偉業,終有一日會毀在尉遲漣漪的手里。
「小女子只會動嘴逞強而已,還怕她造反嗎?隨她去吧!」轉過身,袁滅專心計畫下一波的搶劫、暗殺行動。
「就是怕啊!」
他們開會的位置,永遠離尉遲漣漪很近--為了方便監視她,以防她偷跑。如此一來,她輕柔的嗓音,便時常飄來,想不惹人注意,還真不是普通困難。
就像此刻,她仿佛是留意到袁滅熾熱的眼眸般,大放厥詞的「茶毒」那些善良純真的童男心靈,讓札木耳等人扼腕。
「好行小慧切莫『尤而效之』,知道什麼是『尤而效之」嗎?」男孩一反常態,興致缺缺的懶得詢問,反倒是女生群忙不迭的點頭,以企盼的眼光,哀求她繼續解說下去。
「左傳僖公二十四年︰『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也就是說,如果男人們不肯听話,我們可以把他們吊在門梁上讓他們嘗嘗懸梁刺骨的滋味--」
尉遲漣漪鉅細靡遺的解說,讓班上女生哄堂大笑,看著她們東倒西歪的笑成一團,其他人則鐵青著臉,以一張無話可說的木然表情端視前方。
履聲橐橐,再多的噪音也掩蓋不住此起彼落、悅耳動人,如銀鈴般的剌耳笑聲。樹雷霽惡狠狠地丟下攻略圖,凶神惡煞的威脅袁滅。
「頭頭,這女人滿腦子離經叛道、女權至上、違反善良風俗的鬼思想。您老再不管束,雷火寨的女人會集體造反,屬下拒絕開會。」說完掉頭就走,根本不理會寨主會不會氣到七竅生煙,直朝山下走去。
天哪!只要能讓他耳根清靜超過一炷香的時間,樹雷霽甘願娶個女人回家凌虐自己。
踫到正往上山方向、迎面而來的君不回,順勢勾住他的肩膀,樹雷霽以很哀戚的表情對他大吐苦水,「受不了了,再听尉遲姑娘暢談下去,我會抓狂。走!陪咱喝酒去。」
「怕什麼!向來藐視女人的樹壇主,也會懼怕『婦人之見』?」君不回抿著嘴,面無表情的譏笑他。「你不是最自豪,就算騷娘們群起反抗,你也無關痛癢不是?何必怕尉遲姑娘怕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