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笑兩聲,他繼續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小梏就是排斥‘保母’這一號人物。每一位請來家里的婦人。都為了某些奇怪的原因,不是被他整到頭發被燒掉,就是晚上躺在床上,坐到一些蛇、青蛙之類,有害無害的昆蟲。隨著年齡增長,他惡作劇的本事越高竿,常嚇得人家哇哇大哭辭職不干。就算我用再高的薪水,也留不住任何一個經驗豐富的保母照顧他。讓我十分頭疼。萬一她的長相不好或年齡過大,都有可能成為下個被小梏整的對象——」
「這你大可以放心。我介紹的人絕對可以投他所好,保管他馬上服服貼貼,不用再換保母。」
牛皮隨人吹,反正乃愫要是做不來,最多是跟前面的前輩一樣,哭著回家就是了,應該沒什麼關系才對。
「是嗎?可是你還是沒說她到底多大年紀、長得如何……」
「保證和藹可親、長相安全、年紀適中,我介紹、你安心,多年朋友,我不會害你的啦!」拍著寬闊的胸膛,面不紅氣不喘的保證,康哲華想著,暗叫才怪!
「那待遇問題——」
「細節問題你跟她談就好了。」康哲華豪氣萬干的打斷他,瞄了手表一眼,站起身,舒展四肢,像是放下心頭大石的嚷嚷︰「終于解決掉一件大事,替人‘關說’果然是件很累的事,該回家睡覺羅。」
「這怎麼行?你難得來一次……」基于禮貌,楊笙固竭誠歡迎多年不見的同窗留在楊家做客。
「來日方長,將來有的是機會。」康哲華頗有深意的允諾,一面掏出紙筆,飛快寫下一串電話,一面說︰「要是真有問題,再打電話跟我聯絡吧!」
看著他龍飛鳳舞的字跡,楊笙固當然不詫異畢業紀念冊上的電話(包括地址)全是假的。
康哲華行事向來神秘、遮遮掩掩,像他家見不得光似的怕人知道。
幾年來的同學會,更沒有人聯絡上他過,更別提誰有幸在街上跟他來個不期而遇了。
一向只有他找人的份!偏偏大家對他又服膺的很,鮮少人不買他的帳——就像他,所以康哲華介紹來的保母,不消說當然是被錄用羅。
只是,他介紹來的人,長相又豈只是長得很「安全」而已?
楊笙固看著她,不屑的嘲諷︰搞不好把她整個人摜在牆上避邪,都還綽綽有余哩。
從「她」踏進書門到現在,足足一刻鐘的時間,楊笙固無法把直直膠著在她頭上的眼楮挪開半分。
移木開雙眼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她的頭發比鋼絲軟不到哪去;而是在即將邁入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居然還有女人肯梳兩個山東銀絲卷出門嚇人,令他大張其口——不敢置信。
記得第一次看到如此恐怖的發髻,還是在陪兒子年「威龍闖天關」的時候。搞不好梅歌後戲中一柱擎天式的發型,就是她設計出來的也很難說。
耙頂著如此「壯觀」的頭顱,在光天化日下活動的大,不僅是勇氣可嘉,還讓人深表同情。
她恐怕是听說了小梏頑皮成性的風聲,才想到以這副恐怖的模樣,先給他一個下馬威吧?
難怪康哲華說她能「投其所好」,如果她真的能夠敬業樂群到讓他咋舌的地步,不雇用她,顯然說不過去。
瞪著她的頭怔忡須臾,楊笙固在好不容易拔開他無理的目光後,更忍不住申吟出聲了。
聖母瑪莉亞!她還不是普通愛作怪而已。康乃愫女士——居然一對泡泡龍的眼楮。
也許她在家里哭足十天十夜,才勉強接受子女不願奉養她的事實,想到要出門謀生養活自己吧!
為她假設答案,楊笙固心里才好過些。
視線順著一對駭人的大腫眼往下挪,他以打量BT的眼光,盯著一個塌到不能再塌的鼻子和一張血盆大口。
真的,他從沒見過五官搭配的如此奇怪的女人。
視線滑過她渾圓的身軀,口哨聲不由自主的從他嘴里滑出來。
哇塞!她的身材,簡直可以媲美日本相撲手貴乃花。
楊笙固實在難以想像,以她龐大的身材,追在好動的楊元梏後面跑是什麼狀況。
她——會不會追到一半臉色發青,休克死亡?
兒子沒人看管事小,楊家謀害人命事大,他越想雇用康乃愫可能會發生的狀況,就越忍不住四肢發冷
「楊先生?」
康乃愫當然知道她把楊笙固嚇壞了。
暗笑到下巴都酸了,還不能太囂張讓他看出破綻。康乃愫覺得好累。
急促的深吸幾口氣,等她平靜下來,康乃愫也已經把他臉上變化多端的表情,悉數打理完畢。
要是楊笙固能夠又俊又酷又帥到完全不打折扣的地步,也就難怪他會繼他的寶貝兒子之後,成為台灣當今最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
上回在「笙陽機構」,康乃愫因為工作無望,極度挫敗到不可言語的地步,才沒將楊笙固從頭到腳的看個仔細;不過沒看仔細也還有一點概念,知道他長得不賴,三不五時腦海里浮現他的臉部線條,便會不由自主的心頭悸動不已。如今他的人就在她眼前,她更肆無忌憚的讓眼楮享受吃冰淇淋的樂趣,將他得天獨厚的外表盡收眼底。
听方茵的話來當沒啥身分地位可言的「保母」果真是對的。芳心竊喜的康乃愫,挪動笨重的身體,捺著性子等楊笙固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她那張黑炭臉,黑到讓他瞧不清她的面部表情,不過楊笙固敢以楊元梏的身家財產打賭,她那雙不懷好意的眼楮,正寫著無庸置疑的淘氣,像是等著把他身上所有的秘密都挖掘出來,各個擊破似的。
挪動倚在書房桌緣的臀部,清清喉嚨,他斟酌著言語做開場白︰
「康小姐,履歷表上寫明你曾經受過學前兒童教育?」
看來康乃愫要是存心放縱思緒,就很難收回來了。
低沉帶點逗弄的男中音,源源不斷地侵入她腦神,經足足超過十秒後,康乃愫才乍然「覺悟」到她正在面試,暗叫糟糕之餘,倒也還記得五哥苦心計較,為她辛苦掰出一套劇本,給她做臨場模擬。誰叫她既沒看過豬走路,也沒有機會惡補「千年老豬母」,生育教養豬仔的功夫?只好乖乖的照著小扮說的做羅。
暗自扮個鬼臉,康乃愫刻意壓低嗓門、輕柔緩慢地說︰「是的,我曾經進修過一些兒童心理學。」
康乃愫細致的輕柔嗓音,輕易地勾去楊笙固的三魂七魄,愣了半晌,才又找回他的聲音,繼續他的問話。
「可以談談為何離開前面那位雇主嗎?」顯然他並不怎麼相信康哲華的說詞。
相當然爾,一個有著一對水汪汪、淘氣眼瞳的女士,是不可能過得多淒苦的。除非她生性豁達那就另當別論了。
不解他為何有此一問的康乃愫,表情古怪的像是看到他的頭頂突然長角般的充滿錯愕。
「慘了!慘了!」小扮的劇本里,沒這一段啊!
一時之間,康乃愫腦袋一片空白,不會回答了。
「呃……這個……」康乃愫,快想想看要怎麼回答他呀!你忘記前面五十一份工作是怎麼丟掉的嗎,都是你這張笨嘴害的啦!再不快點發揮你虛應五位哥哥的本事,你這份工作就沒著落啦!
凌波大眼在一片朦朧中抬起,正好望進楊笙固俊逸有神的靈魂之窗,看得她心兒怦怦直跳;繼而想起方茵耳提面命的重責大任。
低低嘆息,康乃愫以一種很認命、很閑散的口吻,隨口應道︰「我想是他們家的小孩已經大到不需要保母監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