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可惡!」緊跟著起居室內傳來了鏗哩匡啷的物體踫撞聲和碎裂聲。
「喲!好大的火氣。」立于門外的湛泯掏了掏耳朵,正要離開,卻不經意地瞥
到一抹倚牆而立的人影,他微揚了揚眉,對那條人影的主人笑笑地點了點頭後,踩
著輕松的步伐走下了樓梯。
「喂,紫竹宮嗎?叫悟能法師接電話……」起居室內傳來方雲鵬講電話的聲
音。
小不點有危險了!
听著方雲鵬與對方的交談,這個認知猛地鑽入商冀磊的腦中,他的心像是狠狠地被撞了一下。
憶起昨夜湛澤臨去前那蒼白面容上的了無生氣,他的心擰疼得無法自己。
他到底應該怎麼做呢?誰能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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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蒼嗎?」
「澤姊姊?」隔著話筒,一絲驚訝隱約傳來,「妳會主動打電話找我可真是難得啊!」兩人因受訓為靈使,相識這麼久以來,這是第一次。
「你現在在哪里?」
「我在干爹、干媽家啊!有什麼事嗎?」似乎察覺到了湛澤的不對勁,藍蒼的話語中透出一點擔憂。
「你……什麼時候會走?」
「走?妳是說離開這里?我也不太清楚,可能還要……」
「不!我是說離開台灣。」
「離開台灣?回意大利的老家嗎?短期內應該還不會回去吧。」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是問你,你什麼時候要離開台灣?」
「澤姊姊,我不懂妳的意思。」
「如果你要離開台灣的話,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走?」因其赫赫有名的身家背景,小蒼不但有自己專屬的客機,其家族在全世界各主要城市中更有固定的飛行航線,不論到哪個國家都方便得很,還不用登記任何資料,這也就是她會找他的原因,這樣,任何人就都找不到她了,包括「他」。
「妳要離開台灣?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有我的理由!」
一聲輕嘆自話筒另一端傳來,「澤姊姊,這不像妳喔!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這句話不是妳的至理名言嗎?」
「小蒼,你要跟我說什麼我都知道,我只是……」湛澤忽地沒了聲音,好半晌後才冷冷地道︰「總而言之一句話,你到底幫不幫我?」
「妳都這樣拜托我了,我能說不嗎?」藍蒼的語調恢復開朗,「時間、地點妳決定好了再告訴我,不管去哪兒我一定會奉陪到底,這樣總可以了吧?」
「小蒼,謝了!」湛澤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別跟我說那麼見外的話,听起來怪不習慣的,那麼,就再聯絡嘍,拜!」
幣上了話筒,湛澤蒼白面容轉向窗外,一雙空洞無神的大眼楮無意識地眺望著。
這樣總可以了吧?磊,如果這是你想要的話--我會滾得遠遠的,遠到自你的生命中完全消失。
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湛澤,選擇在感情路上做一個膽小怯懦的逃兵。
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連她也忍不住要嘲笑起自己來。
「呵呵呵!」
淒涼笑聲幽幽地回蕩在小小的房間內,湛澤的眼角滲出了淚珠,似在悼念一段已無法挽回的情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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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姊姊打來的。」
切斷了行動電話,藍蒼的唇瓣勾勒出圓弧,他睨看那個斜倚在樺樹旁的頎長身影,迤邐的陽光披了他滿身,讓他渾身好似沐浴在金光之中。
「是嗎?她說了什麼?」
身影緩緩地轉過來,一張俊美無雙的男性臉孔赫然出現。
「不用我說,你應該也知道吧。」藍蒼皮皮地回了他一個無邪笑容,「風哥哥。」
風的眼眸中閃現了若有似無的笑意,「那麼,你想怎麼做?」
「就跟你想的一樣啊!」藍蒼輕笑,一雙銳眸飽含笑意地審視他臉上的雲淡風清。
「是嗎?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嘍!小蒼,你知道,我並不方便出面。」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他對風眨了眨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小澤的幸福就操縱在你手上了。」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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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叔,再拿酒來!」
偌大的客廳內,一抹失魂落魄的人影癱臥在躺椅上,凌亂的發絲遮蓋住他的面容,滿布的胡碴與充血的眼眸透露出憔悴。
「少爺,你就別再喝了,你已經喝了將近一天一夜,這樣下去你的身子會搞壞的。」望著那個落拓邋遢的身影,常叔幾乎不敢相信那是他的少爺。
他的少爺對于自身打扮一向要求很高,連一些小配件也要挑選再三才能定案。而眼前這個男人,不但衣服沒扎好,頭發也亂得跟稻草一樣,還讓自己爛醉了一天一夜,渾身散發酒臭味,一點都不像他認識的那個少爺,好象變了一個人似的。
「別唆!我叫你拿你就拿,反正……」商冀磊打了一個酒嗝,「我又喝不醉。」
為什麼?為什麼他怎麼喝都喝不醉,腦袋總是會一再地浮起一張俏麗面容,巧笑倩兮地對著他,眸中沒有埋怨、沒有委屈?不可能!商冀磊捏碎手中的酒杯,無視掌中的血流如柱,歇斯底里地狂笑起來。
她怎麼可能沒有委屈、沒有怨懟,在他對她做了那麼殘忍的事之後?她應該很恨、很恨他吧?恨到不想再見他的面,不想听他的解釋。
這也就是他不敢去找她的原因,因為他害怕,害怕小不點不再用那雙充滿笑意的眼眸瞅睇他,不再用甜軟的嗓音喊他的名,不再嘟起一張嘴與他唇槍舌劍,他害怕,真的很害怕,那股深沉的恐懼揪住了他的心,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妄想以酒精麻痹自己,可是沒用,沒有用!
「少爺!」常叔見到他手中的鮮血駭然大叫,忙隨手拿了一條方巾壓住他的手,潔白的方巾瞬間被鮮血染紅,與他唇邊的獰笑相輝映,營造出一股可怖的詭異,常叔忍不住嚇得倒退一步,以顫抖的語音道:「我……上樓去拿醫藥箱。」
看常叔奔竄上樓之後,商冀磊止住狂笑,扯掉手上的方巾,踉蹌著腳步踱到吧台,再拿了一瓶紅酒與一個高腳杯,他在高腳杯中注入了酒,看著那紅色液體順著杯緣緩緩滑落。
他無意識地將手掌抬高,不斷流出的鮮血一滴一滴落入酒杯中,血紅與酒紅交纏,酒變成了血,血變成了酒,分不清了,就好象一直在他眼前交疊的那兩張面容一樣,他已經搞不清楚,兩者究竟有何差別。
「少爺、少爺!」常叔手拎著醫藥箱下樓來,另一手則拿著無線電話,他興奮的說︰「方小姐打來的電話!」他天真的以為商冀磊會變成這副模樣是因為與方雲綺嘔氣,情侶之間難免會鬧鬧小脾氣嘛!只要把誤會解釋開來,他的少爺應該就可以恢復正常了吧?
「說我死了,沒辦法接她的電話。」商冀磊面無表情地道,既然方雲綺不是「她」,那他就沒有必要再與她有所牽扯,雖然對她來說不公平,但他要的只有「她」。
常叔登時面露難色,囁嚅地道:「可、可是,我已經跟她說你在了。」
這時從電話里傳來方雲綺焦急的聲音,「親愛的!你在對不對?為什麼那麼久不跟我聯絡,還不接我的電話呢?」
「少爺!」常叔為難地瞥看商冀磊一臉的無動于衷。
在長久的靜默之後,電話另一端的嬌滴嗓音轉成了低喝,「姓商的!我知道你在!本小姐的電話你竟敢不接,你以為你是誰?」
對于方雲綺的說變就變,常叔訝異地瞪大眼,商冀磊則是微揚了揚眉,自常叔手中將電話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