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穩穩地落在飄帶上,冷無瑕又佩服又好笑,既然早有這樣的打算,為什麼不早點說呢?害她白擔心了這麼久。看起來,他也不象是特別壞的人呢。
雖是松了一口氣,但一整晚,冷無瑕仍然不敢太大意。她繃緊著神經,仔細傾听著駱風的動靜,生怕他一骨碌掉下來就爬到自己床上來了。受他奚落是事小,個人貞操事大。
時間一點一點緩緩流逝,冷無瑕卻是越睡越清醒,而駱風那里卻已傳來沉沉地酣聲。她苦笑了一下,翻身而起。
窗外夜色深沉,一輪圓月高高地掛在中天,只是此時「月依舊,人難圓。」冷無瑕輕輕嘆了口氣。
忽然,駱風飛身而起,解帶,束身,穿窗,所有動作一氣呵成。等冷無瑕看清時,他的人早已在三丈開外了。
冷無瑕來不及細想,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前面隱隱有一大片樹林,駱風「噓」了一聲,向冷無瑕招招手,他們一前一後在樹叢中埋伏好。剛伏下,就听見有雜沓的馬蹄聲從林子中飛掠而出。
有時候,冷無瑕不得不由衷地佩服駱風起來。象她自己,剛才就沒有听到這些馬蹄聲,卻不料看似熟睡的駱風卻依然眼觀六路,耳听八方。
馬蹄聲漸漸走近,看清楚了,原來是六個黑衣大漢在追一個渾身血污的人。那六個人分明就是被駱風耍了的大內侍衛們。
前面逃跑的那個人,眼看不支,忽然一個趔趄,連人帶馬摔將出來。那六個大內侍衛一擁而上,想活捉來人。
冷無瑕忍不住就想沖出去救人,駱風一把拽住她,向她搖了搖頭,然後在她耳邊輕聲說︰「先看看再說。」
只見那人趔趄著站起來,搖搖墜墜,他指著那六名大內侍衛說︰「士可殺不可辱,我不會跟你們一起回去的,你們回去稟報蕭衍,我們絕不會就此罷休!」
「哈哈,階下之囚也敢談罷不罷休?真是笑話!」那黑衣統領大聲笑道。
「你以為我的同伴都死了,我會活著作叛徒嗎?」那人黯然說道。
「你也知道你的同伴都死了,那你也就別妄想著逃跑,還是回去向武帝請罪,說不定還可以饒你不死。」
「放屁!」那人激動地說,他邊說邊將長劍向自己身上刺來,寧肯死在自己手下,他也不願向敵人屈服。
冷無瑕和駱風交換了一下眼色,看樣子,這人還挺有骨氣的。尤其,他是蕭衍要殺的人,那他們就更要救了。
駱風從懷里掏出一個淡黃色的小圓球,示意冷無瑕捂住嘴。然後,他橫沖出去,擋在侍衛和那人之間甩出了小圓球。侍衛們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事,眼前就升起了一片黃色的煙霧。
「不好,煙霧有毒。」六人紛紛拉馬後退。趁著這個空擋,駱風和冷無瑕一起將那人抬回了小客棧。
那人三十歲左右,身材高大,臉上有微卷的胡須。他在客棧里昏睡了三天三夜,每天仍然是駱風將自己掛起來。不過現在,冷無暇也得學他了。小小客房里,蜘蛛網似的橫七豎八扯了好幾道繩子。那老板更是想不明白,不知道這繩子都是做什麼用的,當然更不知道小小床鋪是怎麼能睡得下三個人的了。但是,能多賺一個人的飯錢,他也就不多說什麼了,該閉嘴的時候他是知道要閉嘴的。
經過駱風精心的調理,那人終于在第四天早晨蘇醒過來。他看著駱風和冷無瑕,掙扎著要起來拜謝他們。
駱風忙按住他,叫他別動。「看你的樣子,似乎不是中原人士。」
「公子好眼力,」那人虛弱地微笑著,「我是北魏人,名叫宇文卓。」
「宇文公子,為什麼大內侍衛會捉拿你呢?」冷無瑕想不明白。
「不瞞二位,我本是北魏的車騎將軍。因魏王听說南齊改朝,特命我前來聯絡聯絡。俗話說,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怎奈梁武帝狼子野心,二話沒說就要將我們趕盡殺絕。我們一行五十多人,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了,這還多虧公子和姑娘援手相助。在下感激不盡。」宇文卓對著他們拱了拱手。
駱風和冷無暇擔憂地互望了一眼,本來南齊和北魏的關系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這次梁武帝將北魏的使者斬殺殆盡,北魏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兩國交戰指日可待。老百姓又要受戰火的牽連了。
「不用謝我,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而且我最佩服的是有骨氣的漢子。只是,」駱風微微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宇文兄,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駱兄請說,但凡小弟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為。」宇文卓說道。
「請宇文兄看在兩國百姓的面上,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魏王面前多多善言。」明知道這個要求對于宇文卓來說是過分了點,但他還是不能不說。
宇文卓沉吟半晌,然後抬起頭堅定地說︰「我不能保證不開戰,但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縮小戰火的。」
「好,有宇文兄這一句話就夠了。」駱風痛快地說,他知道,這已經是宇文卓能做出的最好的保證了。
屋外雖然是飛雪遍野,屋內卻熱血沸騰,為平生有這樣的知己而慷慨激昂。亂世出英豪,在國家四散分離的時候,人心依然是連在一起的。不論國家,不分貴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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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別宇文卓,駱風和冷無瑕繼續向建康城行去。一路上到也平靜無波。
這一日,他們終于來到建康城外,二人都是百感交集。
以往每一次來這里,冷無瑕都是帶著久別重逢的喜悅。就要見到樂雲了,她要向她講述江湖上的逸聞趣事,要指點她一些好玩但不實用的小寶夫,還要听她說她鬧的一些惡作劇。
如今,卻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不過,駱風卻沒有她那麼多的感慨。雖然,每次他進京都是凱旋而歸加官進爵來的,但是他一點也不覺得開心。進京後要面對許許多多繁文縟節,而現在可比以前輕松多了。以前沒有吃到的東西,現在一定要吃個夠,以前沒有去到的去處,現在也一定要玩個遍。這樣想著,他居然象一個初進城的女圭女圭似的,東瞅瞅,西逛逛,興奮得不得了。
好容易把他揪到客棧里坐定,他卻又心神不寧地直想往外跑。冷無瑕算是服了他了,只好認命地說︰「好了,好了,你要去哪就去哪吧。」
駱風得了這句話,早一陣風似的跑沒影了。
冷無瑕在客棧里坐了一會,想想自己還是先去打听打听怎麼進宮好了。現在可不比以前了,從前知道樂雲住在慧景宮,只要趁天黑溜進去,神不知鬼不覺。現在,偌大一個皇宮要找到紅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冒冒失失闖進去,一定會驚動宮里的侍衛的。
她在皇宮的圍牆外轉了三圈了,還是沒有想到妥善的辦法。
「姑娘。」一聲陌生的叫喚驚醒了沉思中的冷無瑕。她回頭看去,沒想到,叫她的人居然是追殺宇文卓的那個大內統領。
他看見這個姑娘很面熟,叫了一聲,果然是那天大街上遇見的那位姑娘,他欣喜若狂。自從上次見過她以後,他一直對她念念不忘,沒想到今天又遇見了她,真是老天有眼啊。
「姑娘,你有什麼為難的事嗎?」他小心地問道。他已經觀察她好久了,看著她來來回回繞著皇宮走了好幾圈,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估計她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所以才有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