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參見皇上。」祿兒誠惶誠恐地拜倒在地上。皇上?真的是皇上?她終于見到聖駕了,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樣。不,甚至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英俊得多,和藹得多。就憑她的想象,怎麼能想到世間還有如此倜儻俊美的男子呢?她在心里暗嘆著。
「平身,」只要是樂雲喜歡的人,他也愛屋及烏,「你們明天就搬到慧景宮去住吧,讓我也感受感受那四季美景。」
「什麼?」樂雲和祿兒面面相覷,以為自己听錯了什麼。讓她們去住慧景宮?那,算什麼呢?
「皇上要我們在慧景宮做些什麼呢?」這個可是要問清楚的,不能平白無故得他好處。
「什麼也不必做,好好養傷就行了。」
「可我的傷已經好了。」樂雲一點也不領情。
「這個,那你們就負責指揮宮女太監們布置庭園吧。」蕭衍笑了,他終于想到一個理由。唉,在她面前,他怎麼總是不忍心用命令的字眼呢?要她甘願接受,他才會為自己的安排開心。
「園藝工?」有了這樣一個解釋,雖然有些牽強,樂雲也暫且能夠接受。再說自從那天宮門被叛軍攻破之後,她就再沒有回過慧景宮了,真想再回去看看。而且,她的內心里還有一個願望,她希望冷姐姐能回來找她,皇宮這麼大,她怕她找不著自己呀。如果是住在慧景宮里等就好了,冷姐姐來了一定會去那里踫踫運氣的。
「謝陛下。」祿兒忙著謝過聖恩。她總覺得紅袖有點傻,對皇上冷冷淡淡,這怎麼行呢?難道她想打一輩子雜?如果惹惱了皇上,收回成命,那她們可要後悔死了。為了怕紅袖繼續說些不該說的話,她忙著領了聖命。
看著祿兒迫不及待的樣子,樂雲也沒再說什麼,說多反而是過,她可不想引起蕭衍什麼警覺。
「听說,你以前是伏侍前朝的樂雲公主的?」蕭衍試探著問,他很想了解這個名叫「紅袖」的宮女的內心想法,所以他要深入到她的生活里去,看看她排斥,憎恨的究竟是什麼?
听了這話,樂雲一驚。她不明白蕭衍問這句話的用意究竟何在?難道是他有所懷疑了?樂雲思考著該怎麼回答這句問話。
「那還用說,紅袖可是見過大場面的,以前在慧景宮里除了公主就是她說了算。」祿兒見樂雲沒有吭聲,急急地替她回答道。
「哦,那你和公主的感情一定很好了。」蕭衍繼續問道。
「這個」祿兒偷眼看看樂雲,這個問題她就不好替她回答了,如果說她還心系前朝公主,那可是殺頭的罪。
「是的,我和她情同姐妹。」樂雲不卑不亢地說。
「好,果然是有情有意。」蕭衍贊道,就是眼前這個嬌小的人兒,還會帶給他多少驚喜與感動?就算是男兒也不敢這麼公然承認和前朝皇室有什麼聯系,而她,縴縴若質,卻能如此義正言辭,多麼難得。
「朕還听說,在公主被賜死的那一天,你還想代替公主去死?」蕭衍直直地盯著她躲閃的雙眼。
「是的,很可惜,劉公公太聰明了。」樂雲僵硬地說,她的話里並沒有說明可惜什麼,是可惜她沒能代公主去死?還是可惜真正的公主沒有死掉?劉公公?聰明反被聰明誤呵。
蕭衍微微勾起唇弧。臉部剛毅的線條變得柔和了,這個小精靈,她在和他玩文字游戲,但是,他有必要拆穿她麼?絕對沒有。
蕭衍的一句話,就讓樂雲從安繡宮搬到了慧景宮。再次站在慧景宮里,對于樂雲來說,真如來生。
祿兒興奮地東瞅瞅,西瞧瞧,她由衷地贊嘆著,慧景宮里果然是那麼的美啊。
這里的每一個地方,每一草,每一木,都深深刻畫著紅袖的痕跡。哪棵樹是她親手栽種的,哪盆花是她親手澆灌的,以前,樂雲從來不覺得對它們有什麼感情。現在,她深深的依戀著它們啊,它們是她的根,是她的支撐,也是她的生命。
院子里,漫天的風雪掃著梅花的花瓣,隨風起舞,芳香撲鼻。她靜靜地聞著梅花的冷香,這來自苦寒的花香啊,究竟能給她帶來什麼樣的啟示呢?嘗過苦寒,歷過風雪,最後,是否真能如梅花一樣苦盡香來呢?
「看什麼呢?那麼入神?」不知道什麼時候,蕭衍來到她的身後,含笑望著她,目光晶亮,滿含柔情。
樂雲的心神俱為之一震。這關不住的即將來臨的滿園春色呵,畢竟還是泄露了她深藏的感情。
蕭衍伸手從梅花樹上掐下一根長長的梅枝,枝頭上怒放著幾許寒梅,就象一枝精工細做的梅花簪子。他輕輕地將「梅花簪」插進樂雲那如雲的繡發之中。自古鮮花贈美人,點點綺麗的粉紅裝點在樂雲清秀如瓷的面容上,顯得格外的嫵媚。蕭衍不覺得有些痴了。
樂雲的眼眸中升起一陣霧氣,眼前的人看起來是那麼的模糊不清,她眨眨眼,努力將淚水吞咽進去。蕭衍的頭上,身上因為掐花時落滿了紅紅軟軟的殘梅,樂雲伸出手來,輕輕地將落紅拂落在地上。
蕭衍的心頭一陣激蕩,這是樂雲清楚他的身份之後,第一次沒有對他冷眼相向。他已經很知足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現在,似乎整個皇宮里的都知道她即將被封為娘娘了,所以,所有的人都對她客客氣氣的,包括以前那些在安繡宮里頤指氣使的太監們。
樂雲經過從天到地,又從地到天的大起大落,什麼是她沒有看透的呢?當然,她也就並不覺得那些人的嘴臉有多麼可惡了。
閑來無事的時候,樂雲喜歡去宮內四處走走,一個是為了緬懷舊日的好時光,一個也是為了更好地探清各處的路線。
這一日,她來到繡景宮外。有好多天了,她都在考慮要不要去見見余妃。可一想到她那天貪生怕死的態度,她就膽怯了。一個人,如果知道還有半分活命的希望,她也會朝著那個方向努力的。自己還是不要去招惹她為妙。
這樣想著,樂雲轉身欲離去,但是花園里的笑聲卻牢牢的吸引住了她的目光。那是蕭衍和余妃,還有幾個小太監和宮女們,他們正在一起踢毽子。看著毽子飛得老高,一會兒從這個人腳下踫起來,一會兒從那個人頭上飛過去。他們笑著,鬧著,明媚的陽光照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
樂雲恨恨地望著他們,她的眼楮里冒著復仇的烈焰。看他們笑得多麼開心呀,難道他們不覺得他們的快樂是構築在別人的痛苦上的嗎?樂雲咬著嘴唇,狠狠的,幾乎要咬出血來。她覺得她現在就象一個齷齪的小丑,躲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暗自盤算著他人。
忽然,一個毽子對著余妃的面門射過來。她驚呼著往後退,一不小心腳底給絆了一下,她的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在太監宮女們的驚呼聲中,蕭衍一個健步上前扶住了她。余妃軟綿綿地身子倒在他的懷中,她媚眼如絲,滿目春光,多麼美呵,皇上終于肯接受她了。看來,今天請皇上來踢毽子的主意沒有錯。余妃懶懶地賴在皇上的懷里不肯起來。
哼,都是一樣的見一個愛一個,前一分鐘還對樂雲示好,後一分鐘又軟香溫玉抱滿懷了。樂雲撇撇嘴,十分不屑地悶哼著。
然而,她的聲音還是極其輕微地傳送了出去,驚醒了花園里的一群人。蕭衍急速地放開余妃,猝不及防的余妃冷不丁被死死的摔在了地上。她哎喲哎喲地叫喚著,一群宮女太監紛紛圍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