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彤呆住了。好個黑崎雲!
「他什麼都沒對你說,可見他還把你當外人。」她非常強調最後兩個字。
「的確是,所以你還是很有機會當上董事長夫人。加油!」她起身,作出送客的姿勢。「很抱歉,我累了。王媽,替我送一下朱秀。」
朱巧柔走到玄關,忽然回頭問︰
「你既然已經不愛他了,為什麼還要懷他的孩子。別騙我你不塵這方面的常識。」
詠彤沒回答,她也在問自己。直到身後響起輕微的關門聲,她也恍惚地僵在樓梯口,一時思緒如濤。
唐朝元慎的「鶯鶯傳」里寫著︰「始亂之,終棄之,故其宜也,余不敢恨!」
恨又何用?話中雖留有周旋的余地,然咬牙切齒的心情,未嘗不同。黑旖雲強佔了她,但並沒有拋棄她,相反的,他還處心積慮的想和她共效于飛。她為什麼不要?誠如朱巧柔所言,嫁給黑崎雲便豆享之不盡的榮華台貝。她為什麼不要?
這是她翦水雙瞳中重復的問號,難道不也是里旖雲內心的疑惑?
凌晨兩點,面對達拉斯輝煌璀璨的萱見,里旖雲緩緩啜箸白蘭地,任由思緒放逐無垠長空。
那彷佛著魔似的瘋狂,在初初見面的夜里,他就有了不尋常的躁動。他要她!那絕望的水眸,唯晶燦的星芒,閃動箸對人世無情的忿恨;她美麗的容顏,承載大多淒楚與惆悵。
八年,他用大筆金錢和超強的忍耐力,彌補一時不慎所引發的遺憾。他的付出不會比她少呀!
如果一刀劃過來,也是否會象此刻這般珍惜她、呵護她、疼寵她?他不該用愧疚的、心情與她度過每個晨昏,那對她是不公平的,真正的恆息綢繆是不該摻有雜質,是必須絕對的純粹。
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嗎?
沒有她的日子,他發狂的工作幾乎到了沒日沒夜的地步。早年他父親留給他的三家小型工廠,如今已是跨足海外的國際集團。但這又如何?他的才華不需要權勢和財力加以佐證,他在意的是伊人的芳心。
黑崎雲舉杯邀月,又飲盡一杯。
「心緒蕪雜,可否訴與月兒知?」他身後走近了一個人,與他並肩而」止。
那是年紀大約四十左右的日本男子,單眼皮、濃眉毛、挺鼻梁的典型東方人種。一身銀灰西裝,包括皮鞋、領帶全是出自名家之手,充分強調高尚的品味。他叫伊達政吾,是「崎美」海外組織的總裁,是黑崎雲早些年到日本洽談商務時認識的。那時候他是個地下幫派的首腦,于今則是不折不扣的商人。
「你知道的。」黑崎雲拿出另一只水晶杯,斟半杯遞給他。
「那個叫葉詠彤的女子?」伊達政吾犀利的黑瞳直射他的眼,慢條斯理啜了口美酒。「九年了吧?你對她付出大多了。」
「不夠,就算貼上一輩子仍嫌大少。」黑崎雲懊惱地地攢緊劍眉,黯然長嘆。
「和你認識七、八年了,一直不能理解你在商場與情場上判若兩人的處理方式。」舉凡國內外知名的模特兒、影視紅星,他前後不曉得介紹了多少人,黑崎雲卻從來不屑一顧。他鐘情的始終是那名令人好奇至極的女子。
伊達政吾的訊息來自各個管道,這和他的黑社會背景有密切關系。黑崎雲周遭所發生的任何事情都瞞不了他,自然也包括葉詠彤的發病和那場不明不白的車禍。
他認定黑崎雲一生最大的敗筆就是他二人——如果黑崎佑再不思長進,而葉詠彤仍一味任性不識拾舉的話。
黑崎雲處事果斷明快,獨獨對他們兩人割舍不下,怎不令人詫異。
「你以為我對葉詠彤只是一時迷戀,再不就是為了彌補對她的虧欠?」伊達政吾畢竟是不夠了解他。
詠彤不是一般女子。他不在乎沾過的女人移情他去,或聲嘶力竭的挽留,只求能成為他愛的俘虜,對那些女子他慣常的作風都是一笑置之外加鐵石心腸。但詠彤的一顰一笑均能牽動他的心弦,他對她有著強烈的佔有欲,甚至連她說氣話,故意拿別的男人來激他時,他都會產生熾烈的妒意,恨不能把那個「捏造」的男人碎尸萬段。
「不是嗎?」黑崎雲從不對女人動真情,這是眾人皆知的事。
「不夠。我要的是她的一生一世,我不是個自私的人,凡事我都要求公平對待。」他已經準備把這一生賠給詠彤,如果她願意,他還準備奉獻一份真情。
「你——」伊達政吾難掩愕然。
黑崎雲的神情沒有一絲絲開玩笑的意思,曾幾何時他會對一個女人如此認真?瞧他眼里蓄滿落寞,這也是為了那個叫葉詠彤的?
「我有榮幸見她一面嗎?」他的好奇心被撩得火旺。
「當然,明天把事情處理完之後,你可以隨我到台灣一趟。」黑崎雲突然改變話題。「明天的談判,你覺得如何?」
伊達政吾眼楮閃爍了下,黑崎雲突然切入主題時,那肅穆沉凝的神色,教他不由自主的心悸。他提了一口氣上來,暗自慶幸與他是友非敵,永遠不必擔心有天必須與他對壘,沖鋒廝殺。
他雖然未必是個好情人,但絕對是個可怕的敵手。
「華懷恩應該回去專心當個醫生。」他的回答絕對中肯。
瞬息詭變的十里洋場,豈是可以教人隨興插足的?華懷恩那套心理學理論對待求助的病患也許有效,然而在商場上他肯定是個不及格的見習生。
仲夏的午後,火紅的陽光打斜照進房里,詠彤不想打開冷氣,又熬不住室內的悶熱,便請王媽搬了一張躺椅到滴水檐下,享受自然涼風的吹拂。
她半閉著眼假寐,薄紗裁制的連身洋裝隨風優雅款擺,形成一幅絕艷的圖畫。如果沒有那高高隆起的肚月復,這個畫面想必更具誘惑力。她的思緒飄得好遠,渾然沒注意到身旁多出了一個人,正端著銳猛的光芒打量她。
「很愜意嘛!一悄然走近的是衣冠楚楚、神采倨做的黑崎佑。他來干麼?
她和他早八百年前便不再有任何瓜葛,平常連電話都難得聯絡,今天出現,透著不尋常的氣息。
「好久不見。」她該起身迎客,即使她實在很懶得動,挺著八個月大的肚子,每天都讓她累得腰酸背疼。
「坐。」黑崎佑一手按住她在無袖洋裝外的雪白臂膀。
難怪他哥哥著魔似的接受益惑,她是天生的尤物,不,該說是像畫中活過來的中世紀仕女。呵!多麼驚人的美麗!
斑一時,她只是個清純可人的少女,也許比其他女孩多了一份遺世獨立的氣質,但並不如此令人心神蕩漾;那年她發病時,黑崎佑簡直被她嚇壞了,原來再美艷謎樣的女人亦禁不起病魔的折騰。再次相見,她像換了一個人,青春依舊,風姿綽約更勝從前;如今,她看來彷佛荏弱、佣懶,卻更添清靈韻致。
「你愛他嗎?」他雙手橫在胸前,一瞬也不瞬的捕捉她眼中所有的情緒。
詠彤笑得很諷刺。她不想回答,因為他無權過問。
「是為了感恩?他畢竟為你付出龐大的醫藥費,和長達八年的花用。」黑崎佑咄咄相逼。
「你既然已經為自己找到了答案,何必來問我。」
「只是覺得奇怪,聰明如你,怎會用這種方式報恩?不覺得不值?」
「你是第三個企圖鞭笞我私人情感的人。」第一個是林秀瓊,第二個是她媽媽。
黑崎佑笑了。「這樣說吧H然你可以出賣靈肉回報恩情,那你應該也不會介意和曾經心愛的人發生關系。我可以等你生下孩子,並且不計較你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