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恕不奉陪。」詠彤穿著短褲修長的腿,胡亂地踢來踢去,可惜沒能踢走他,反而令他高漲。
黑崎雲翻身壓住她,急促地尋找她的唇。
「別——」搶在他之前,詠彤主動獻上纏綿的一吻。
良久,良久,她推開他,乞求地︰
「就此打住好嗎?我承認我曾經發了瘋似的傾心狂戀著你,但一切都結束了。讓我保留些許美好的回憶,不要把它弄得一團糟,好嗎?」
「再給我一次機會。」他要求得理直氣壯。
「有意義嗎!我不是樂觀的人,面對愛情時尤其容易變得心胸狹隘,斤斤計較。回去吧,我們倆是不可能有未來的。」詠彤賴在他懷里,根本沒起來的意思。
「你還愛我?」
「那又怎樣?」愛有無限可能。年輕的心,總認為要坎坷艱鉅,才夠轟轟烈烈,現在想想,真是蠢得可以。「我不想成為可憎的第三者,而且,我認為華懷恩比較適合我。」
「既然如此,那你回來做什麼?」
「那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
「違心之論。」黑崎雲執起她的手,搭向他的胸口。「听到沒有,它正大聲的在抗議呢。」
黑崎雲板起臉孔警告她︰
他走了。
突如其來,又驟然離去。像飄蕩的雲。
詠彤呆愣在床上,不了解他憑什麼囂張若此?
黑崎佑的婚禮訂在雙十國慶。
詠彤特地準備了一個大紅包放進皮包里,然後坐在梳妝台前,精心打扮自己。
她似乎蓄意地,要在今天這個日子里,讓黑氏兄弟見識她秀美絕倫的豐姿。
其實不必任何脂粉來畫蛇添足,她就已經夠出色了。靈秀出塵的韻致,令她在顧盼之間自然流露出風情無限。
奇怪,她以前怎麼沒注意,她挺美的?被黑崎雲拋棄後,她甚至認定她是永遠翻不了身,變不成天鵝的丑小鴨。原來是那廝瞎了眼!
愈看愈滿意,她索性月兌上的睡袍,光果著胴體,往落地長鏡前看個分明。
呵!她的各個部位比起九年前,全脹大了好幾號,換上來的是豐腴、堅挺、凹凸有致……
斑一那年,每晚念完沉重的功課,躺在床上時,她便管不住胡亂馳騁的思緒。幻想她與黑崎雲經歷初吻,開始笨拙地探索彼此的身體,緊緊的擁抱,和溫柔的繾綣。想像他帶給她驚心動魄的激情,在繁瑣惱人的禮教和校規之下,引領她恣意飛舞在墮落卻浪漫的國度里。
她每低聲吶喊他的名字時,總覺舌尖充滿青橄欖與蜂蜜交混的復雜滋味……
「彤彤,秀瓊來接你了。」
她媽媽尖拔的嗓音就像個無情的剪刀手,生生剪斷她編織許久,一旦碎了便難以拾綴的美夢。
「來了。」快快穿上一襲藍底細花洋裝,詠彤把滿桌的化妝品全數掃進抽屜里,只用一管粉色的口紅,淡淡妝點她的朱唇。
她不需要為任何人美麗,在曾經滄海之後,她最該做的是重新找回自己。
才下樓,秀瓊一見了她,立刻雞貓子鬼叫一通。
「要死了,你穿得這麼漂亮,叫人家新娘子往哪邊擺?」轉頭,興致勃勃沖著她媽媽道︰
「我已經訂婚了。」詠彤亮出無名指上的戒指,要她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你……」她放鞭炮似的,馬上將詠彤數落得狗血淋頭。「上次打電話給你,你怎麼沒說?、」
「匆促決定,心想見了面再說不遲。」
「那個心理醫生?」林秀瓊听她提過幾次。
「沒錯。」
「你真愛他?」
「我……目前沒時間考慮這個問題。」其實她想了何止一百遍,就是無法厘出一個清楚完整的答案。
「危險哪!」林秀瓊掏出鑰匙打開車門,待一發動引擎立刻接續她前面的話題。
詠彤揚揚秀眉,企圖逼她︰
「別烏鴉笑墨魚。你自己咧?三月結婚,六月孩子就落地,還來對我說教。」話一出口,詠彤即刻心生歉疚,這話說得莽撞了些。
「就是這樣,我才特別要勸你凡事三思。」林秀瓊抿了抿唇,淚水卻像扭開了水龍頭一樣滾滾直流。
仔細觀察她臉上的滄桑,詠彤吃了一驚。昔日甜美豐盈,總像撲了一層薄粉的臉蛋,曾幾何時被歲月刻鏤得斑斑細紋?秀瓊垂塌的下眼瞼,粗糙了無光澤的皮膚,在在說明,她,過得不好。
「我年紀不小了,我媽也老了,我爸爸又病成那個樣子。」詠彤還拚命為自己的選擇辯白,卻越辯越心虛。
「二十五歲才正青春呢。等你到台北上了班就知道,滿街都是年過三十還高喊單身主義的新女性。不管在什麼情況下,嫁給什麼樣的人,婚姻都應只有一個理由——愛。如果是你心愛的人,將來無論遇到任何挫折,你都會忍下來,撐下去;否則,你就會怨天尤人,會含恨以終。而且,這樣對華懷恩也是不公平的。」
秀瓊的話一宇一句,像五寸長的鋼釘殘酷地插進詠彤的心里頭。
「就好比黑崎佑他哥哥,你認得他吧?那個冷冷酷酷,瀟灑英俊得教人忍不住多看兩眼的花心大蘿卜。」這女人,結了婚了,還好意思裝出那暖昧的「桃花臉」。
「他怎樣?」怕讓秀瓊瞧出蛛絲馬跡,詠彤佯裝只是隨口問問。
「天底下最慘的人就是他。」她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先下定論。
「他可以不答應呀!」詠彤听出一腔怒火。哪有這麼不講理的人。
「話是沒錯.,但他卻答應了。」一輛機車呼嘯而過,林秀瓊不甘示弱,猛按喇叭跟他別苗頭。
「因為那女孩的爸爸是民意代表,專靠圍標公共工程起家的黑道分子。算黑崎雲倒楣惹上她,更倒楣的是他還有一個青年才俊,前程‘彷佛’似錦的弟弟。」她強調「仿佛」二字時,臉上帶著十分輕蔑的神色。
「我不懂。」他娶不娶老婆和黑崎佑什麼關系?
林秀瓊夸張地噴了一口氣。
詠彤的心以重力加速度墜向陰暗的深淵。又是為了他弟弟!
她咬著牙,切齒一笑。
「嘿!這樣挖苦人家,有失厚道哦!」林秀瓊偷偷瞄她一眼,心底嘀嘀咕咕,不曉得在盤算什麼。
車子大幅度轉入新市公園,林秀瓊形容得富麗堂皇的「凱旋」餐廳已豁然在目。
「抬頭挺胸。」她提醒詠彤。「女方全是一堆狗仗人勢的討厭鬼,小心別被瞧扁了。」
「嗯哼。」這點詠彤早見識過了。所以她才特地向媽媽借了一套壓箱底的藍寶石手飾。
當她半側著身子,悄立在宴會廳人口顯眼的位置,每一位參加喜宴的來賓,一進來迎面紫光燦動,無法不為她所吸引。
典禮正式開始,新娘子披掛了一身的金飾鑽石,衣香翩然,由她父親攙扶著走向紅毯。
詠彤和林秀瓊被延請到前面第二排左側的餐桌,正好和黑崎佑迎面而立。可她注目的焦點卻不在他,而是他身旁的黑崎雲,雖然她假裝在欣賞矯揉造作的新娘子。
席上來了許多高中時期的老同學,大伙一見到詠彤,無不報以驚嘆和惶惑。
這是必然的反應,她絲毫不以為意,只一味恬淡地抿嘴淺笑,眼尾余光則不能自拔地追逐黑崎雲的身影,周旋于偌大的餐廳之中。
盡避內心紛涌雜沓,卻也頗為得意。她知道黑崎雲也正不動聲色的盯著她,另外,還有一雙眼楮,極不安分地在她周遭閃爍著。
詠彤得意地、壞壞地竊笑。水晶燈投射過來的銀亮光線照在女l亙輪廓鮮明的五官上,使她望上去像座會呼吸的希臘雕像,美得教人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