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並不真像外表那樣強勢,就因為裝強悍裝慣了,她才不知道該怎樣去表現她女性柔軟的一面。
每談一次戀愛,她表面上十足積極熱情,其實心里疑神疑鬼,因為怕受傷,不肯將自己貿然交出去。
但好勝的她又不服輸,不相信自己真的嫁不出去;標準訂在那兒,怎樣都不肯改變,漸漸流于玩世不恭。
他將一切都看在眼里,原也很有誠意要當個盡責、義氣的朋友在一旁默默陪著她;但愛上她之後,他漸漸負荷不了自己的感情和她的感情態度。
他不希望自己承受不了後再來怨她,所以他得走。
可是,見她連在夢里都那麼無助,他好不舍,好難過。
他坐在她的床邊,望著她,見她終于調勻了氣息,才輕輕關上她的房門,替她關上大門,回到十二樓自己的住處。
他站在窗邊看著底下的繁華夜景;如果當初他不是以朋友的姿態在她生命中出現,今天的結果會不會有所不同?
他想了好久,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的店長總是管阿快叫——眼高于頂的爆炸頭恐龍妹。
雖然這樣的稱呼有點夸張,但與事實相比,其實也不會太遠了。
以阿快那種擇偶標準,她絕不會看上他這個家道中落的窮小子,一開始就不會。
但他從來沒怨過她。
他們雖然不是戀人,但也的確一起度過了許多溫暖歡樂的時光;他這人不貪心,因為他早早就明白。
世事總是這樣,不是你想要,就一定能得到;有些事可以努力,但有些事是命中注定,怎樣也勉強不來的。
第8章(1)
當楊雅立抬頭看到趙宥恆時,確實有點意外。
「找阿快?她去參加客戶的股東說明會了。」雅立坐在辦公桌前對他說。
「我是來找你的。」他說。
「喔,請坐。」她看著他臉上一處不明顯的瘀青。「要茶或咖啡?」
「茶。」說完,他隨性的在紅色沙發上坐下。
他拍拍沙發。會將這種顏色的沙發擺在辦公室里,一定是阿快的意思。
「這組沙發是阿快的主意吧?」他問已坐在面前的雅立。
「可不是?找我什麼事?」雅立問,心中的好奇讓她有些按捺不住。
「我明天要去上海。」他把玩著杯子說。
「嗯哼?」那又如何?
「短期內可能不會回來。」他又說。
「所以?」她揚眉。
「阿快剛失戀,最近情緒不穩定,你晚上有空多陪陪她。」他終于說明來意。
「她?情緒不穩定?」雅立優雅的笑笑。「我認識的蘇阿快只會讓人情緒不穩定,她是不會搞自殘那一套的,你確定我們講的是同一個蘇阿快?」
「她平常是那樣沒錯,可是她這次真的很受傷,她昨天喝醉了,又哭又摔——」
「等一下。」雅立舉起手要他暫停。
「你是說,阿快昨晚和你去喝酒,結果她不只喝醉,還又哭又摔?」
「是啊。」
「你知不知道阿快是山東大妞?」
「她講過。」
「知不知道她家里開館子?」
「听過。」
「那你一定不知道她的酒量奇佳,喝多了酒,只會乖乖去睡覺。」
「但她昨晚……」
她昨晚就是不肯乖乖睡覺,鬧了一個多鐘頭,拿到東西就猛砸他,害他好幾次差點出車禍,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她弄到床上去。
但這種事沒必要替她到處宣傳吧。
雅立靜靜的看著趙宥恆。「你們喝酒前,發生了什麼事?」雅立問。
「沒有呀,還不就跟往常一樣,吃飯,唱歌。」
「那天你有告訴阿快要到上海的事吧?」
「嗯。」宥恆承認。
雅立仔細看著他的表情。「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阿快的好酒量來自家族遺傳,但她酒品忒糟,只要喝醉了就會大吵大鬧,踫到東西就砸,見到人就打,為此,蘇伯伯只好將她的酒量鍛鏈得更好,還規定她酒只能喝五分;不僅如此,還把她喝醉酒的鬼樣子錄下來,讓她看過後自我警惕,所以阿快也滿克制,從我高中認識她到現在,她只放縱自己在她姥姥過世時醉了一次,因為她實在太傷心了。換句話說,除非真的很傷心,不然阿快是不會隨便讓自己醉的。」
「看來她這次是認真的。」宥恆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是落寞的。
雅立看著他的臉,終于明白,長久以來她覺得宥恆對阿快有種她說不出來的什麼,她今天總算弄明白了。
他愛阿快。
可惜她的合伙人似乎並不明白。
雅立冷哼。「對誰認真?蕭嘉邦?算了吧,阿快只是外表和嘴巴豪放,其實骨子里她比誰都保守。她沒那麼好騙,她昨晚傷心是真,但絕不是為了蕭嘉邦。」
宥恆知道她想說阿快對他的離開感到在意、難過,就算她只是誤會,他也很感激。
第一次發現他有雙溫和善解人意的細長眼楮,連向來冷靜冷漠的雅立看了都不禁怦然心動。
阿快怎麼可能獨獨對他不暈車呢?這實在很可疑。
「謝謝你。耽誤你很多時間了,我該走了。」宥恆可以確定雅立一定會將她的話听進去,遂起身告辭。
雅立送他到門口。「我可以答應你暫時照顧『情緒不穩』的阿快,但是我只照顧到她的第十六任男友出現,畢竟我很忙的。」
這樣就夠了。宥恆微笑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雅立望著他的背影,一直暗戀著阿快的他,心中很苦吧?
不知他有沒有把她的話給听進去?
不知他會不會一去就不再回來?
如果他一去不回,她是不是該在這種時候為阿快說點什麼?
她小跑步追了上去,安靜的陪他在大街上走了一小段。
「還有事嗎?」宥恆終于停下腳步,轉身望著雅立。
「是男人,就該勇敢面對自己的感情,逃避不是好辦法。」雅立望著他的眼楮說。
宥恆仰頭,苦笑。「還記得去年聖誕夜嗎?」
「記得。」她點頭。
「阿快那時剛交了一位飯店小開;那時她的男友因為太忙沒法陪阿快,所以她請我們兩個一起去晶華飯店吃大餐。」他說。
「對,後來那天我重感冒沒去。」真沒口福,難得阿快要請客。
「那天,只有我一個人赴約,我和阿快像往常一樣開心的用餐、聊天;但就在我們剛用完餐,阿快的新男友忽然拿著一大束鮮花,全然把他自己當作聖誕禮物那般出現。那晚,我看著阿快對我露出抱歉為難的表情,我只好故作大方的對她說『你高興就好,去吧。』我說著那話的時候,對自己有種說不出的嫌惡。我眼睜睜看著他們走出飯店的背影,那是全世界最難看的風景;那晚,我坐到飯店打烊,坐到兩杯咖啡變冷,變酸,變苦。」
雅立為他難過,只好靜靜听他繼續說下去——
「我記得很清楚,那是阿快的第十四任男友。他們交往不到三個月,又吹了。但我真的累了,再沒有力氣陪阿快玩她的愛情游戲,我現在離開,至少我們還是朋友,總好過將來什麼都當不成的好。」
雅立嘆了口氣。愛情真是個折磨人的玩意兒。
「你會再回來嗎?」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那你的發型工作室怎麼辦?」
「我讓店長入股,她能力很強,可以把店顧好的。」
「既然這樣,那就祝你一切順利了。」雅立忍不住惋惜。趙宥恆真的是個很優質的男人,可惜對感情稍嫌……軟弱了點。
宥恆溫煦的笑著。「謝謝你,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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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阿快臭著一張臉來上班,開始她一整天的不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