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那間小鮑寓,的確是我曾經的一個夢,但夢過了,才知道自己曾經以為自己可以的隨便,有多可笑。」
她不去想那一聲的「姐姐」喊得是多麼沙啞,徑自繼續往下說︰「我只是平常人,所以,要做的,還是平常事比較好。你想留那間公寓就盡避留好了,它如今對我,不再具有任何的意義。」
即便有,也是相反的意義,也是一個一輩子難以洗掉的,污點。
是,她永不會不能忘記的,教訓。
「……既然夢結束了,就再開始一個嶄新的夢境,不好嗎?」
「不好。」她平聲回答,將門打開,毫不意外震耳欲聾的鑼鼓中,門外卻靜靜站著的父母,清湛的眼眸靜靜迎上來自父母的視線,她繼續笑眯眯地說︰「我發現我還是接受不了現在人們所標榜的那些所謂二十一世紀的新新觀念,對我來說,男女之間,還是最嚴肅最認真的,以享樂為出發點的隨隨便便的一夜,我終我一生也無法接受。」
「花兒。」王家爸爸拍拍她緊繃繃的肩,是如她一樣的笑眯眯模樣。
「我長這麼大,青春,痴狂,風花雪月……那一夜,讓我懂得,我從來不是那樣的‘熟女’。」
將慢慢含淚的眼,輕輕隱到媽媽暖暖的肩,她笑眯眯地嘆息︰「我還是想做爹爹媽媽心里的乖女兒,這才是王家的花兒,這才是,王蓮花。」
媽媽笑嗔地摟住她,輕輕拍撫著她的肩背。
窗外,震耳欲聾的鑼鼓逐漸降低了調子,再猛然一個拔高,而後又猛地停止。
三三兩兩的笑聲招呼聲,從窗外模糊地傳進屋子來。
靜靜站在她貼滿動漫海報屋子中的男人,靜靜凝著她的背影,什麼也沒說。
「孟小洲,其實,我真的很感謝你,如果那夜不是你的堅持,我真的會後悔一輩子,那一夜,或許將是我的噩夢。」
她眷戀地摟住媽媽,從發絲的縫隙里去偷偷瞧她家親愛爹爹的神情,聲音小小地坦白從寬︰「我四年前瞞著爸媽偷偷貸款買了一間小鮑寓,原本想……過過現在的年輕人常常向往的那種醉生夢死……呃,就是你們最看不慣的那種一點也不嚴肅、一點也不帶感情過的隨便日子……對不起,爸,媽。」
她低頭認錯。
「花兒,那晚的事,其實我們知道。」媽媽聲音里,含著誰都听得出的縱容與寵溺,「原本你做什麼,只要開心,我和你爸從來不會干涉你的——但求你懂得自尊自愛,知道愛惜自己就好了。」
她愕然愣住,直起身子,望著溫柔的媽媽,再去看她家爹爹。
「你的確要謝謝小洲。」王爸爸板著一向親和的臉,朝她哼一聲,「如果不是小洲愛護你,你如今就是哭死也買不到後悔藥的。」
她慚愧地低頭。
「花兒,不管這世界上其他的人是怎樣過生活的,你一定要記得,自己的生活,一定要認真地對待,太輕易的情感,太廉價太隨便的情感,是不道德的。」媽媽順順她的頭發,語重心長。
她訥訥應聲。
「蓮花,你要對你自己負責。」爸爸嚴肅地拍拍她。
她縮肩。
「叔叔,阿姨,你們就不要這麼說蓮花了,蓮花已經知道錯了嘛!」
「王小明,這里有你什麼事?」她瞬間爆炸,很慪心地被一向愛她寵她的爹爹媽媽說說也就算了,他算哪根蔥啊,敢這麼的打蛇隨棍上?「我肯當著我爸爸媽媽的面承認那件事是我的事,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那晚上的所作所為!」
「我不就是將你按到浴室沖了半小時冷水嗎……」
「你還敢說?!你知不知道你害我多沒面子?剛穿了幾小時的新衣服,我咬牙好幾千塊錢買的啊,就被你一把水給淋壞了!」她恨恨扭頭,瞪著那個竟然一臉坦蕩的女圭女圭臉,咬牙。
「是衣服重要還是你自己重要?」
「……你管我啊!」她大聲吼,氣惱地鼓起雙頰,「你明不明白什麼叫女人家的尊嚴?」
枉費她曾自詡了二十多年的……柳下惠……他雖然做的是對啦,可他的柳下惠舉動是多傷她的女人面子啊,她的女性魅力哩……
「你多大啦,還這麼幼稚!」腦袋被「啪」地用力拍了下,她怒目回首,立刻又縮著肩乖乖低頭。
……
天啊地啊她的爹爹媽媽啊……
「王蓮花,如果你再這麼不顧死活地死要你那根本是該挨揍的‘面子’,我和你娘今天就抽了你的這身皮!」王家爹爹爆了,圓圓的臉怒目而視著自己家不知好歹的女兒,再一巴掌恨恨地扇過去,「道歉!」
「媽媽!」她抱著被痛揍的腦袋,喊淚喊媽媽。
「花兒,向小洲道歉。」可惜一向縱容她的媽媽如今也是立場堅定。
「我……我……」她委屈地嘟唇。
「好了,叔叔阿姨,其實你們不理解蓮花姐姐的心理啦。」
女圭女圭臉的男人竟然是笑嘻嘻的!
她咬牙,但礙于自家爹娘,不敢再有任何舉動。
「蓮花姐姐不過是……她所謂的‘自尊心’作祟罷了。」男人卻是朝著她示威似的露出一口大白牙,根本不理會她的怒目而視,溫和地文雅地朝著她的二老雙親說︰「剛剛叔叔阿姨也都听到了啊,蓮花姐姐如今很後悔當初她的想法啊,如今更是改正了。既然如此了,叔叔阿姨就不要再責怪她了嘛!」
……要他好心啊!
王家的爹娘卻是一臉贊許地朝著人家點頭。
「叔叔,阿姨,天晚了,我也該回去了。」見好決定暫時收網的女圭女圭臉很乖地向她走過來,她仰首,冷哼一聲,不屑理會。
她家爹娘卻將她猛地一扯,先是為這個她如今討厭到頭的男人讓開道路,再硬扯著她將人家一路殷勤地送到大門口,你一言「別見怪啊,花兒就是小孩子脾氣」、我一語「以後常來玩兒啊,叔叔還想請你幫忙整理京劇臉譜哩」……
她恨恨咬牙,被迫于爹爹媽媽的壓迫,很自覺地將大門大大敞開,彎腰做出恭送狀。
「請慢走,下次見。」
心里,則是慪死,巴不得今生今世再不相見。
女圭女圭臉的男人則很有禮貌地「叔叔再見阿姨晚安姐姐下次見」,而後志得意滿地搖晃著那條隱形的王小明的毛茸茸大尾巴下樓去也。
真真是——
她只恨今日留守在家是忘記了翻翻黃歷。
「王蓮花,過來。」
大門關好,端正地坐在沙發上一臉嚴肅的雙親大人朝她招招手。
她乖乖湊過去,涎著臉想坐到媽媽身邊。
「站好。」
媽媽卻不甩她。
她心中警鈴頓時大作。
做什麼啊做什麼啊?
啊啊啊啊啊!
「王蓮花,現在,請你詳細地對我們解釋一下,什麼叫做‘你所向往的醉生夢死’?」王家爹親緩緩開了尊口,于是,升堂,問案。
于是,王蓮花,邁步上公堂。
……
……如果剛才不那麼那麼……怎麼哄騙人家小洲當我們的上門女婿?
為父的一臉坦蕩蕩,為母的雙目放光。
……
于是,冤死公堂之上,王家蓮花發誓,此生此世,與王……孟小洲勢不兩立!
第十章「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SO,一撞到那個似乎什麼時候也在將賣弄幼稚當通行證兼擋箭牌的女圭女圭臉,王家蓮花姑娘立刻氣沖斗牛,將手中王小明的皮繩恨恨往手指一繞,扭頭就走。
只要一想起那一晚被爹娘二老聯手壓在公堂的慘痛往事,她就恨不得那天怎麼沒將一把真的亮閃閃的菜刀順手放在自己閨房之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