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先生宴請,還是周先生的朋友宴請啊?
她月復誹地笑笑,卻不肯失禮,也慢悠悠地站起來陪著這位著實喜歡用某動物的眼楮看人的太太一起在窗子邊罰站。
「我們家章兒留學回來後,只兩年就坐到了周先生朋友公司中的基金經理位子,是四九城年輕一輩里的佼佼者呢!小樊,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找個人了,總這樣一個人,阿姨會擔心的。」一邊熱切地等著那三五人走過來,章太太一邊語重心長。
「真是謝謝章太太關心了。」她微笑著勾起唇角。
就算她還沒結婚,卻是因為自己的喜歡,可不是還在痴心妄想著您的寶貝章兒!
「做長輩的,自然關心你們這些小輩。」熱切的眼楮望啊望,望啊望,望穿了一池春水,那三五人卻是絲毫不覺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熱切殷勤視線,徑自轉到另一條石徑,斜她們而去。
她突然心中一動。
卡通的小老虎閑悠悠吊掛在這幾個人居中間位置的一個男人手中的鑰匙吊環上。
手機鈴聲恰好又起,那個男人從褲兜里慢吞吞模出手機來看,手機上,吊掛著又一只玉石做的小老虎。
老虎!
老虎!
老虎!
她幾乎想拍拍巴掌了!
「周先生!」沒等她想明白,她已經喊出聲。
那三五人似乎愣了下,而後轉回身,望過來。
「中一沒同你在一起麼?」她悠然地斜依著雕花的窗欞,笑微微地朝著那似乎很喜歡老虎的男人頷首致意︰「昨天他曾告訴我,說今日要與你來一起吃飯的。」
「中一?」那男人竟毫不吃驚的樣子,笑容慵懶地側首瞅著她,手上的鑰匙串托在掌心一上一下地拋著,那卡通的老虎似乎在跳躍翻跟頭一般,十分的可愛︰「他今日有事,要遲一點過來。」
「周、周先生!」她身邊的章太太如今則是瞠目結舌的模樣。
「哦,那你們請自便,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了。」她更是見好就收,揮下手準備坐下來隱去身形。
「既然踫上了,就一起過來吃吧。」那男人卻不肯輕易放過她的樣子,很是玩味地朝著她勾唇︰「相逢不如偶遇,既然今日見到你了,我少不得要敬一杯酒給你的。」
「謝謝周先生了,只是我不會喝酒……中一知道的。」她呵呵干笑,有點撐不下了。
「周先生,您好!」她身邊的章太太忙不迭地開口。
「你好。」那男人隨意地點頭,眼楮還是不離她左右,笑道︰「即使不喝酒,也過來熱鬧熱鬧罷。」
竟然走過來了。
她暗暗叫苦不迭。
「我是章清輝的媽媽!」章太太則是大喜過望,立刻離開窗子急走到門口,親自掀起青布門簾,「周先生,過年時我們曾有幸拜見過您的!」
「章清輝?」男人笑著走進來,想了一會兒,才點頭︰「哦,中一贊不絕口的那個基金經理——哈哈,中一款待他的基金經理,卻是派你來款待他的家人,你們兩口子好分工啊!」
她的臉,已經快青了。
正要說些什麼,男人手中手機又響,他皺眉,卻還是朝著她很可惜地揮揮手,轉身出門朝著等候在原地的那幾人走去了。
她幾乎要拊掌慶幸了。
章太太的臉色卻是很不好看起來。
情勢比人強。
真是太什麼什麼的好了!
她內心狠狠咬牙,卻視而不見臉皮的抽動與熱燙,微微朝著朝章太太一笑。
曾經從夢中無數次被憋醒的那口濁氣,似乎終于尋到了一個縫隙,開始向外釋放了。
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
還真的很經典。
即便做好了被興師問罪的充分準備,可人一上門,她還是頭皮發麻,幾乎在那千古不變的微笑下頭發根根倒豎起來。
她親愛的老天爺啊!
這「還」,是不是來得太快了一些?
標準京城時間,這才不過是僅僅過去了數小時的晚上而已啊!
「很吃驚我能尋到你的住處?」男人微笑著走進她小小的屋子,很自在地彎腰月兌下鞋子,而後抬頭望她。
她呵呵尷尬地笑,瞅著自己空無閑置拖鞋的鞋櫃子,很識時務地將自己腳丫子上的大棉拖鞋貢獻出來,然後光著腳丫子跑到浴室穿洗澡用的人字拖出來。
這時候,男人已經踢踏著她的大棉拖鞋很悠閑自得地坐到她小小的沙發上,甚至端起她已經喝了半杯的茶水來。
她心一駭,忙不迭地跑進小廚房翻出自己備用的小茶碗丟進三五片茶葉倒上八分滿的熱水,飛一般地再捧著沖出來。
整個過程,不過三十秒。
三十秒,卻可以做許多的事。
例如,她那半杯茶已經被悠閑的男人喝光光了。
簡直是……
她瞪著大咧咧朝著她笑的空茶碗,簡直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自初一那混亂的一別,這數十天,她再不曾見過他。
包不曾通過什麼電話。
就好似是這男人,從不曾出現在她生命中一樣。
啊……
突然想起一事,她顧不得為自己被人牛飲掉的半杯香茶默哀嘆息,將手中的小茶碗放到沙發旁的小幾上,她轉身奔到臥室,從櫃子里扒拉出一個帆布包,再抱著沖出來。
傻眼。
她胡亂沖泡的那碗茶又光光空空了。
她不能不客氣地做作地示好關懷一番了。
「很渴麼,耿先生?」她微彎腰,殷勤地笑。
「同大周他們喝了不少酒,有些口干。」男人揉揉額頭,有些抱怨地幽幽瞅她。
這男人眼目生得原本便是極好極正的,往日里幽深幾乎讓人無法可測,更不敢稍加直視……如今這麼幽幽的望過來,卻竟像是生了數不盡的隱約……風情。
風情!
風情!
風情!
她的天爺爺啊!
一個已經三十有六、錯,而今三十有七的老男人了,竟然還有幾分曖昧風情可以釋放,簡直是,簡直是,簡直是……
她臉皮抽動,只能呵呵干笑,不能做任何的反抗。
包何況,這男人輕描淡寫的話語里,還有一個「周」字懸在那里!
周。
周。
周。
第九章長井13號的釘子戶(2)
她似乎听到了腦海深處道士收妖伏鬼時那串急急如律令的鈴鐺響連聲。
「要不要我再泡杯濃茶給你喝?」她很沒志氣地將腰彎得更低。
「好啊。」男人微笑,頷首。
你當我是貓兒啊還是狗兒啊,這麼的支應!
她內心痛罵不休,嘴巴里卻不敢有任何的拒絕,忙轉身,又立刻轉回身,將手里捧的那個帆布包很恭敬地遞過去。
「什麼東西?」男人笑著望她,卻不肯伸出高貴的手來接一接。
「那次耿先生大意落在保城的手提電腦。」她微笑著幫他回憶︰「當時耿先生接了一個電話立刻便回京了來,什麼也沒顧得收拾,我只能將耿先生的手提暫時保管著,可惜這些天很少能遇到耿先生,才拖延了這麼些日子,如果耽誤了耿先生的工作,可真是我的不是了。」
她脾氣好到自己輕易地就想起清宮戲里那些整天彎腰喳喳喳……喳個不停的奴才。
……果然,人都有奴性……被壓迫下的奴性。
她自嘲地想。
帆布包終于被男人伸出的尊貴手指拎過去,她長出一口氣,抓起兩個小空茶碗再次奔進廚房。
一邊泡茶,她一邊納悶。
痹乖,這水雖已放置了幾刻鐘,可九十度還是有地,這個男人是什麼鑄就的鐵齒銅牙鋼筋胃啊,竟然一眨眼之間便吞了下去!
然後,等將茶碗恭敬地捧到男人面前,借著彎腰放,她知道答案了。
小茶幾下光溜溜的垃圾桶里,淺顯的水,尚未舒展開的幾片茶葉,正委屈地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