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他?
她猛地將視線固定到他身上,雙目熠熠。
「我剛剛發覺我的思想,是有些固執死板。」他微微一笑,任她眼珠子在自己身上轉來轉去,神色平靜。「‘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我會記住的。」
「呵呵,耿先生,那是我隨口說著玩的,我知您是為我好,我很承您的情。」她心一跳,立刻笑幾聲︰「只是我實在愚鈍,沒法子躍上龍門,所以如果哪里惹您生氣,還請您千萬多包涵!」
「我說什麼了麼,素敏。」她的過度或者甚至說可以是過激的反應,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嘗試著解釋︰「我只是覺得不該過度干涉你的意願,你覺得快樂,就好。」
「我知耿先生是為我好。」她模模鼻子,還是呵呵笑,「其實以前崔總也這麼的督促過我,我不是不想努力,可是人的天分就擺在這里,我盡力了,雖然達不到耿先生和崔總的期望,但我一直在努力。」
她突然的禮貌,她突然的疏離,他完全看進眼里。
突然就有些急。
他的本意本不是如此,他根本不想將兩個人好不容易融洽起來的關系弄僵,更一點也不想恢復到他與她剛剛相識那時的生疏禮貌、客氣疏離。
「素敏當我是朋友嗎?」他想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幽深的眸子,很認真地望著她。
「耿先生拿我當朋友,是我的榮幸!」她立刻點頭。
她不假思索的肯定,他听入耳中,不但不滿意,他的心,反而有一點點沉了。
這個聰慧伶俐的女子,根本沒將他當作她的朋友看待,甚至,連熟識也不一定能稱得上!
她的禮貌,她的客氣,絕對不是會在她心目中肯承認的朋友面前能有的。
「素敏。」他有些頭疼,不知該如何來表明自己的態度,不自覺地揉揉額頭,凝著明明近在身邊,心卻遠遠飄在雲端的女子,他嘆息一聲,「我真的想成為你的朋友。」
他如此的樣子,如此的表情,她倒是愣住了。
這個男人,為了她做了許多事,工作上或只是輕而易舉地舉手之勞,可帶她去看牙,為她尋進修的機會,甚至這次只因為她的沖動,肯來這里陪她發瘋,為她,甚至肯說出「老夫聊發少年狂」的自嘲話語來……她不是沒有心,更不是不想認真地來看待他的心。
可是,他是耿中一。
即便不知道他的家世底細,不知道他的事業成就,她還是知道,這樣的男人,千萬不能招惹。
雹中一啊,只听崔保淶嘆息似地笑,該明白的,她就都明白了。
他這樣的男人,要什麼沒有?如果要女人,只要他肯,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而如今,他卻這樣花心思地對她,難道是……動了真情?
這一點,她自己都不相信。
突然之間,他與她,都沉默了。
「這位先生請讓讓,餐車過來啦!有零食,有煙酒,有礦泉水……」
突然的大嗓門,闖進他與她之間的靜默空間。
她如瞬間驚醒一般,立刻轉頭去看。
他也動了動,試著放松一直端坐的姿勢,學她一樣地軟下腰,靠上軟軟的椅背。
「餓不餓?」她回過頭來,笑盈盈問他,仿似剛剛的沉默只是夢中。
「你餓了?」他從善如流,立刻也微笑,「誰叫你晚飯吃那麼少!」
「那些海鮮一看就是冷凍過的,一點也不新鮮,我自然吃不下啊。」她笑嘻嘻地抓抓頭發,指指快推過來的餐車,眼珠子轉轉︰「耿先生,想不想吃吃火車飯?」
「你想吃就直接承認好了,干嘛要扯上我?」話雖如此,他卻是拉開羽絨服的拉練,從懷里掏出皮夾。
「我要這個。」她呵呵笑,叫停餐車,探身看看,立刻指著大紅包裝的桶裝面,朝他笑。
那笑容里的諂媚討好,讓他不覺地笑起來,很爽快地要了兩桶。
「啊,再來兩根火腿腸!兩瓶礦泉水!」她再笑嘻嘻地點點餐車。
他很識時務地滿足她的要求,遞出鈔票,然後換回一大把的零錢。
「啊呀,從來沒吃過這個吧,耿先生。」她笑嘻嘻地抱住一桶面,很利索地撕開外包裝,再將桶面打開,掏出小塑料叉子放到一邊,將里面的調料包拿出來扯開倒進去。
他微微一笑,見樣學樣,將另一桶面如法炮制。
「餐車上不是附帶熱水麼?為什麼我們非要自己去找熱水?」他指指附近好幾杯已經泡好的泡面,一邊跟上她的腳步。
「誰知道餐車上的水開沒開?」她小聲地同他嘀咕,已經走到車廂連接處的開水處,小心地將桶裝面湊近水龍頭,按住開關,熱水流出來,接到桶里八分滿,她松開開關站直身子,將面小心遞給他,拿過他的面桶同樣接開水。
再站起身,卻不見了他。
哪里去了?
第七章晚上的火車(2)
還沒等她轉動眼珠子,他已經大步走過來,接過了她手上的泡面。
「我不是三歲小孩子。」她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後,回到座位,對于他的紳士舉動倒是很滿意。
「好了,可以吃了麼?」他不理會她的調笑,只在兩人坐好後問她。
「多泡一會兒吧,我愛吃軟軟的面條。」她笑嘻嘻地示意他坐到對面去。
他看她一眼,坐過去。
兩個人頭踫頭,望著身前桌上的大紅桶,一手小塑料叉子,一手剝開包裝的火腿腸,嚴陣以待……吃泡面。
她突然撲哧笑起來。
「很好笑嗎?」他則安之若素,慢吞吞地揭開泡面的塑料皮,拿叉子慢慢攪攪。
「不是,只是實在無法將耿先生和吃泡面聯系起來。」她笑著老實招供,小心地吸一口湯,再咬一口火腿腸,唔,味道不錯。
「那要多謝素敏你帶給我這一新奇的嘗試咯。」他學她樣子,吸口湯,再咬一口火腿腸。
「怎樣,怎樣?」她眼楮亮亮地盯著他。
「實在吃不出什麼好來。」他再卷叉子面條進口,有些皺眉,「這樣的東西,有什麼營養?」
「能吃飽肚子就行啊。」她聳聳肩,大口吃面喝湯啃火腿腸,「想當初,我可是靠它熬過了無數個春秋啊!」
「每天吃這個?」他點點手下的泡面。
「是啊是啊,工作忙了,顧不上吃飯了,就只有它,隨便隨時隨地拿水一泡,多方便!」她點頭,幾乎將一張臉都埋進桶里去。
「崔保淶不會給你們叫工作餐麼?」他則吃得慢條斯理。
「崔老板?」她哈一聲,「他只比我們忙,連這個都是我們替他泡好端到他鼻子底下!」
聞言,他沉默不語,安靜地吃面。
她卻突然有了聊天的興致,一邊吃面,一邊小聲地同他大講過去的艱苦。
「……那時候我們剛承接了一項市政改造工程,根本沒錢賺,可不做不行啊,手里卻又沒那麼多的啟動資金,逼得我們晚上加班時連這桶裝面也不敢吃,只能吃幾毛錢一包的塊面……那段日子,現在只要說起來,崔老板就會笑,然後手一揮就請我們去吃大餐!」她提起就樂︰「結果現在,只要我們想吃免費的大餐,就故意在他面前提那段時日!炳哈,百試百靈!」
「崔保淶還過過這樣的日子?」他咬口火腿腸,幽深的眸子凝著對面哈哈低笑的女子,心里,柔軟得似乎能滴下水來,聲音不自覺放得輕輕地︰「我們雖然知道他這些年肯定不如當初在京時那般順風順水,卻不曾知道他竟如此艱難過。」
「呵,不是有句話怎麼說地?」她則毫不在意地揮揮手,笑著喝口湯,「苦難,是人生重要的一筆財富?是不是這樣說的,我忘了,可梅花香自苦寒來,總是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