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工作不多——好啦好啦,你們別這麼看我行不行?」他舉手,用力地嘆,眼,卻望向了不遠的地方,他笑一聲,「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們急什麼?」
那不遠的地方,那巧笑倩兮的女子,正同她的朋友笑在一處。
也,笑在他的心里。
不為什麼,心,真的有一點點地動了。
為了,這個很普通很普通的女子。
為了,這個很和聲和氣的女子。
為了,這個女子。
現代社會嘛,二十一世紀嘛,什麼也講究一個快字。
飛機提速,火車提速,工作效率提速,甚至連談一段感情也講究提速。
可與她有關聯的,他卻總也無法提起任何的速來。
距離那被朋友揪住心事的一日已經過了三個多月,狐朋狗友們每每聚會時都會笑著揶揄著問他進展到了哪里,是A啊B啊C啊還是已經全壘打了啊,他卻總是聳聳肩,將由她那里偷師來的小動作學得十成十,然後任由狐朋狗友們嗚哇怪叫,笑而不語。
「白重陽,這可一點也不像你啊!」王大連似乎想仰天長號。
「哦?」他淡淡笑。
「你呢,平日里最有主見,向來認定的事情便會立刻雷厲風行,一意執行到底,不得勝利絕不罷休!可你怎麼這次卻這麼優柔寡斷啊?我記得你也談過幾次女朋友了啊,怎麼到了小黑姐姐這里,卻什麼情聖的手段都施展不來了?」
「胡說八道!」他笑著啐一聲,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我胡說八道?我王大連胡說八道?!」嘈雜的電子音樂里,昏暗的酒吧燈光下,王大連兄一副傷心欲絕的竇娥模樣,「你上一個女朋友從認識到上床再到分手告吹是用了多少時間?啊?你扳著手指頭算一算!才不過三個星期而已!三個星期,也算是高速度了耶!可你這一次呢,小白啊小白,不是我唾棄你老人家呀,可你實在太讓咱們失望啦!簡直是丟光咱們男人家的面子了啊!」
他哼一聲,自己伸手倒酒,面色平靜地喝下去。
「喂,重陽。」另一名的狐朋狗友也湊過來,很懷疑地看他,「你是有點不正常。算一算,自從認識那位小黑小姐到現在,沒有一年也有多半年了啊,你到底追到她了沒有啊?」
他再哼了聲,將酒杯舉到眼前,沉吟不語。
「我昨天打電話給了許戀戀,我輕描淡寫地幫你問了問啊,小黑姐姐對你印象真的很不錯呢,我敢打賭,如果你放手去追,不怕追不到,就怕你追到了不想要!」
「別胡說啊。」他皺眉。
「那你到底對人家有沒有意思啊?」
「有意思怎樣,沒意思又怎樣?」他笑一聲。
「如果有意思呢,你就放開手腳去追好了啊!」王大連幾乎要暈過去了,「如果沒意思,就算了嘛!你就還做你的白重陽,該干什麼干什麼去!」
不要總這麼愛情小說的文藝男主角好不好?
這樣一會兒笑一會兒嘆幾乎算是優柔寡斷的白重陽,他們弟兄們實在看著難受啊!
他將舉在眼前的酒杯收回來,依然不笑也不惱,只靜靜地將酒喝下肚去。
「重陽——」
他拎起酒瓶幫一幫狐朋狗友一一倒滿,笑著舉杯,「來,為了感謝大家對白某人的關心,請滿飲此杯!」
話音未落,立刻倒了一大片。
他笑笑,將酒又一次地一飲而盡。
「白重陽啊白重陽,你讓咱們說你什麼好哩!」
他還是笑著,倒酒,仰首,飲盡。
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了。
第2章(2)
是,他是很莫名地為那位小黑小姐心動了一下下。
是,他是興起了想追小黑小姐的心思。
是,他隨意或故意地尋找著各種可以與小黑小姐不期而遇的機會。
是,他向來雷厲風行,打定主意便立刻會執行到底,不達目的絕不善罷甘休。
是,他其實很講求效率,更講求速度。
是,他談過的幾位女朋友從來是喜歡了就喜歡,不喜歡了就分。
是,這一次,他已然拖了許久。
是,這一次,他優柔寡斷至極。
是,這一次,他竟然不知道,他要如何做,他想要如何去做了。
因為,那位小黑小姐不同于他以往所交往過的任何女子。
因為,那位小黑小姐真的很與眾不同。
因為,那位小黑小姐性子太好,太過純良。
因為,那位小黑小姐笑眯眯的模樣,已經在不經意間悄悄佔據了他的心。
因為,這一次,他想認真地來過。
因為,這一次,他知道,如果認真了,等待他的,將或許是,一輩子。
所以,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真的是這樣嗎?
這樣,認真地談一次戀愛。
這樣,認真地談一次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
他,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做好了,準備。
戀愛的準備。
結婚的,準備。
他,真的不知道。
卻,躍躍欲試的心,已然等不及了。
暗暗再一聲嘆息,他伸手,打開車中的音響。
流暢的音樂立刻流瀉出來。
我們越來越愛回憶了,是不是因為不敢期待未來呢?
你說世界好像天天在傾塌著,只能彎腰低頭把夢越做越小了。
是該牽手上山看看了,最初動心的窗口有什麼景色,不能不哭你就讓我把你抱著,少了大的驚喜,也要找點小快樂。就算有些事煩惱無助,至少我們有一起吃苦的幸福。
……
是周華健的《一起吃苦的幸福》。
那一次,他第一次在她的小書店所听到的歌。
坐在副手席的人很詫異地看了看他。
「怎麼,只許你喜歡,就不許我听啊?」
他笑著,在紅燈的間隙瞅這些時日攪弄得自己心神不寧的罪魁禍首一眼。
「你這話很挑釁啊。」她也笑,左手支在車窗上,眼則望著窗外,「好歌人人喜歡,只是很奇怪你也會喜歡听老歌而已。」
「好歌人人喜歡嘛,你管他是新的還是老的?」他拿她的話回答她,「你呢,怎麼會喜歡這樣的老歌?喂,提前說明啊,不許再打太極過來。」
「可就是很喜歡听好歌呀,是好歌不管新的老的,就是很喜歡听啊。」她卻笑眯眯地玩起了太極推手。
他故意重重呼一口長氣。
「好啦,其實只是很喜歡那種感情而已。」她坦白,跟著輕輕唱了幾句,才又接著往下說,「每一次听這首歌,總覺得心里酸酸甜甜五味雜陳,有一點絕望,可又忍不住心喜有所期待……哈,你別這麼看我,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想要這樣一段感情,卻又怕現實的重壓下,真的際遇起伏,最終煩惱無助?」
手沉穩地把握著方向盤,他邊隨著車流緩慢前行,邊與她討論听歌的心得體會。
「耶,你真的很會抓啊。」她笑,瞅他的確比自己白了許多的面頰,挑挑眉,「小白先生,請問這首歌你最喜歡的是哪一句?」
「都挺喜歡的。」他也隨著哼幾句,然後笑起來,「不過若說要挑一兩句的話,本人還是比較喜歡歌名。」
「一起吃苦的幸福?」她沉默了下,轉頭望向車窗之外,輕輕笑出聲來。
「請問小黑姑娘在笑什麼?」
「沒笑什麼。」她聳聳肩,「只是很感慨而已。」
「那麼請問小黑姑娘在感慨什麼呢?」
「……一起吃苦的幸福啊。」她很理所當然地回答,「現在一起享受幸福似乎很司空見慣,但一起吃苦的幸福卻是很難得,所以,不得不感慨啊!」
他一笑,恰好歌曲完畢,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這一次,他因公事要進京城,而她,則恰好也要進京城淘書,一群狐朋狗友互通有無之下,《當小黑遇到小白》,于是開始上演——他借了朋友的車子,而她,則搭他的順風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