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麼氣好生的?」她回首依然是淡雅地一笑,伸指點點小丫頭的腦袋,「我該開心才是吧?哪,你看,咱們一點也不用動手,卻可以有這許多好看的披風可以御寒啦!」記得前兩日,申天南還曾經向她抱怨過,他的冬衣一點也不暖,暗示她這為人妻子的,該動手做做女紅了。
「奉恩姐,你怎麼總是這樣子!」奉恩姐是何等的聰明,若看不出這些披風的含義才是假的呢。
「哪樣子啊,奉恩你又做了什麼啊?」沒等奉恩說話,含著笑意的男音已經從冬令身後傳出來。
「啊,公子爺!」冬令嚇了一跳,忙蹲身施禮,「公子爺萬安!」聲音不由抖抖的。
來人可是她的衣食父母啊,是金陵赫赫有名的申天南啊,是性情向來陰晴不定的公子爺啊!就算這些時日她家公子爺的心情似乎好得很,她還是會怕的。
「奉恩,你又收了披風了啊?」申天南不理會那個開始瑟瑟發抖的小丫鬟,徑自跨到奉恩跟前,俊臉含笑,「哪,我只是偶爾抱怨一句我的冬衣不暖,這才隔了幾天呀,就有這麼多的御寒衣物送到了你手中。」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可是奉恩你呢,你這些時日都做什麼啦?」
他心疼她身子單薄,不忍心要她負擔太多的府中事務,便一力替她承擔了大半,害他現在忙得像條狗,她卻悠閑地坐臥書房讀書閑。
她可是他的妻子呢!他娶妻子的原意可不是娶來窩在他書房玩的哦!
「我做閑妻啊!」奉恩微微一笑,心中雖還有剛才的惱意,淡雅的臉龐卻已不自覺地含了一分的女兒春色,「是公子爺說我資歷太淺,所以這年前的府中內務還是公子爺自己承擔好了啊!」她用手捂住唇,眉眼笑彎彎的,「怎麼,您不記得啦?」是他自己要做有擔當的男子漢大丈夫的啊。
「我的意思是要你閑幾天,好快點將我那件——」他咳一聲,揮手讓一直站在一旁的冬令走開,自始至終對小丫鬟手中捧著的精致披風瞥也沒瞥一眼,「奉恩,你到底要磨到什麼時候啊?」他語帶抱怨。
「你說什麼呢?」奉恩這些時日听了許多他這種話只說一半,是越來越疑惑了,「我做事一向是很快的,又手腳麻利,哪里磨了啊?還有,你那件什麼?我怎麼一點也听不明白?」
「余奉恩!」男人原本帶著微微期望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伸手便拉著妻子快步往兩人的居處走,「我是你丈夫吧,你是我妻子吧?夫妻間不應該有任何相互隱瞞的事情吧?」他逼她回答。
「您說得是。」奉恩無聲地嘆一聲,卻什麼也不說。
「前些時日,我明明見你在縫制一件長袍棉衣的!」申天南顧不得男兒臉面,見四下無人,終于忍不住大聲地吼了出來,惡狠狠地朝著奉恩的耳朵用力哼一聲,「就算你是用那種粗拉的普通青布做的!可我也沒嫌棄什麼吧?你到底是什麼懶女人啊?這都過了兩個多月了,你還沒將那件袍子縫好嗎?!」
他一直在等,靜悄悄地、耐心地在等啊,等她將衣服拿給他穿,可再等下去,只怕春天來了,他也穿不上那件粗拉拉的棉布袍子!他原先以為她害羞,怕他嫌棄衣料不好不肯收,所以一直猶豫著不敢拿給他試穿。那好,他就找了個理由,說自己棉衣不夠暖,這下她總該拿給他了吧?可一等再等,等到他那七名姬妾一個個將做工精致的御寒披風都送到她手里了,她卻還是沒動靜!
「呃?」奉恩被吼得耳朵哄哄響,卻還是不明白他為何發這樣大的火。
「你還裝啊?!」懊惱地將她揪進兩人的臥房,暴躁的男人索性自己開始翻箱倒櫃,「前些時日也不知是哪一個女人告訴我的,問她如果善妒算不算犯了七出之條?如果你真的善妒,那她們送我披風你怎麼沒有一點生氣吃醋的樣子!」倒是他,卻快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期盼惹得惱火了!
「天南——」奉恩這才明白他這些時日總在她面前喊「棉衣不夠暖」是什麼意思。
「你到底將我的袍子藏哪里了?」將臥房內所有的箱箱櫃櫃全翻了個底兒朝天,卻依然找不到他在外室臥榻上曾見過的那一件,不由火更大了,回頭一把將奉恩扯進懷里,準備嚴刑逼供,「奉恩,你還不拿出我的袍子來,是存心逼我生氣啊?」
「你是真的冷,還是只想要我做一件袍子給你?」奉恩不理會他的惱火,反而氣定神閑地仰首望著他噴火的黑眸。
「我當然是冷!」他有些惱地扭過頭,不肯讓她看到自己臉上突然涌起的淡淡紅暈。
「只是因為冷?」她偏看不到他的不自在,笑吟吟地再問。
他被她看得咬牙切齒的,索性手一掄將她的杏眼蓋住,「你管我冷不冷啊?你是我妻子,妻子給丈夫做衣服是天經地義的事!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反正我的棉衣不夠御寒,你快把我那件棉布袍子給我拿來!」他念念不忘「他的棉布袍子」。
「你——見過我縫制的那件棉布長袍?」她素手拉開他的手,眼兒不眨地照舊望他別扭的神色,心里暖暖的。
「我的衣服我當然看過!」他惱叫,「奉恩,你到底要別扭到什麼時候?我的袍子呢?你不要說你還沒縫完哦!」
「早就縫好了。」她悄悄後退一步,咳一聲。
「那你還磨蹭什麼啊?」他伸手一把又將她抓進懷里來,狠狠摟緊她,存心出一口惡氣。
「過幾天我再縫一件別的給你,好不好?」她小心翼翼地賠上笑臉。
「那這幾天我穿什麼?」板著臉,申天南見她這般的模樣,突地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奉恩,你不要告訴我,我的那件袍子其實不是我的!」她如果敢點頭,他就掐死她!
「天南——」
「余、奉、恩!」她的欲言又止擺明了他沒猜錯!
「我每年都會給我義父及小弟縫制過冬棉衣的啊。」她被他瞪得頭皮發麻,卻還是鼓起勇氣解釋道,「我原本以為你從來不缺衣服穿的,所以——我現在就做一件袍子給你好不好?」
「不用了!」他閉目,用力吸口氣,而後一把將懷中的她推開了,「余奉恩,你除了你的那些家人到底還能不能偶爾想一想我?想一想如今你是什麼身份了,想一想我又是你的什麼人?」奉恩,奉恩,她除了償還父母恩情,到底還記不記得她如今還是他的妻子!
「我……」
「你要我從此只有你一個女人,我答應你了,我真真切切將你當作我唯一的妻子了!可你呢,你真的也將我當作你的丈夫來看了嗎?你到底是怎樣待我的?」虧他這些時日來如何對她!虧他這兩個多月來如何將那一件粗拉的棉布袍子記掛在心!
可到頭來呢,到頭來呢?
到頭來,他卻是自取其辱!
第8章(2)
「我自然當你是我的丈夫看!」奉恩急道,「天南,你不要多想,我真的不是——」
「你什麼也不用說了。」有些心灰地聳聳肩,申天南笑一聲,「我那日說了不想送我那幾名姬妾出府去,是我不想失了我的男人顏面,可我也是想要你因而緊張我,好好地將我留在你的身邊啊。可現在看來,我沒送走她們或許真的是正確的呢,至少她們會因為我一句‘冷’而趕制棉衣送我,就算是有目的的那又怎樣,那又有什麼不好?」反是她這做妻子的,反是她這他準備一輩子只想唯一擁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