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覺得好奇怪!」再也顧不得四周有人在看他與她,她索性伸手蓋住他燦爛的笑臉,再喊一聲,「你真的不要笑了!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笑起來讓我的心跳得好厲害。」
「小笨蛋!」聞言,雲遙忍不住雙唇往上翹,卻依她的意思不再故意逗她了。
「我哪里笨啊,你才笨呢!」手掌試探著離開他的面龐,見他果然不再笑了,可他似笑非笑的模樣更讓她有了口干舌燥的奇怪感覺。再見到他明明看不到自己的雙眸卻一眨不眨地凝著自己,臉頓時紅了起來,「你不要看我啦!」她索性閉上眼,不再看他的笑臉與凝眸。
她的心跳,她突然在他看不見的眼前紅了臉,他的笑,他一眨不眨的凝眸——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什麼呢?
胸腔中,心似乎如同鼓擂一般地狂跳不停,再也停不下來。
「丫頭,如果我的眼真的醫不好,我們回你白山黑水的山洞去,好不好?」他也閉合了幽深的眸,輕輕地將額貼上了她的寬額。
「好。」他的親近,在瞬間奇異地撫平了她的如擂的心跳,她一下子重新沉靜了下來。稍微後撤了幾寸、張開眼望著他柔和的表情,她用力地點頭,「不過我要先說好,等回去後你不準再搶我的山豬腿啦!」
「你若公平地分我吃,我自然不會再搶你的。」雲遙再傾身,執意要與她雙額相貼,「以後呢,我們便像以前一樣在山間林海里砍柴打獵,如果悶了,便下山來走走;如果你又看不慣這人世間了,咱們再去找寺廟的山門牌匾去模竹筒子——好不好?」
「好。」她伸手,不是將自己手腕重新塞進他掌中,而是握上了他的手,與他十指相牽,「好!」
雲遙笑著模模她彎曲的卻如他一般散著的發,什麼也不再說。
相處了許多的日子,他明白她這清水一般的性子,明了她任何的思緒波動,懂得她所有的玲瓏女兒心,她的舉動含著什麼意思,他如何不知?
笑著握緊相牽著的手指,他舉步往前。
從此後,白山黑水,天際雲端,不再只有她,不再只有他。
雲遙,連翹,連翹,雲遙。
他與她,今生相連相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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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呆呆地看著含著幸福笑意的少年男女相攜遠走,女圭女圭臉姑娘情不自禁地喃喃一嘆,「年少時能尋到相連相牽的意中人,有什麼比這更開心的呢?」
「我們也同他們是一樣的呢。」她的丈夫輕輕地摟住她。目光似水般溫柔,含笑凝著她。
「是啊,我們也同他們一樣呢!我想回逍遙島了……啊!」猛地憶起一事來,她一聲大叫,扭身掙月兌丈夫的擁摟,幾個飛縱,張開雙臂攔住了相攜正要遠走的少年男女——
「你這個小孩子!你偷我本子的仇我還沒報呢!你豈能如此輕易地逃掉?」
「我們把所有的竹筒子都給你們啦,女圭女圭臉姑娘。」開口的,卻是連翹,「雲遙的眼也不要你醫了,你還這麼記仇做什麼?」
「那些竹筒子是用來救天下可憐的百姓的!我不是不醫他的眼,誰叫他那麼傲,連一聲‘請’也不會說!我才——你不要喊我‘女圭女圭臉姑娘’啊!」她哀號了聲。
「那,你到底要如何報仇呢,女圭女圭臉姑娘?」雲遙哼笑一聲。
「我只是要告訴你一聲,害你瞎眼的人來啦。」笑嘻嘻地,女圭女圭臉姑娘眼珠一轉,望向不明所以的有著圓圓大臉的小泵娘,很好心地解釋,「雲遙的妻子來尋他啦!」
第十章
如果不是女圭女圭臉姑娘的「好心」,他已幾乎忘記了他的身上,還有這麼一樁小仇小恨尚未報呢。
一身如雲似雪白衣的少年身形飄逸地落座在花廳之內,修長白皙的手掌與一位有著圓圓大臉的小泵娘的手輕輕地相握,不能視物的雙眼微微斂起,神情平和,仿佛身處在無人的雲端,對繁雜人世間的一切視而不見。
「……等老袖聞訊急趕回楊家莊,卻才知大錯已經釀成!」雙掌合十,說話的老人家甚是慈眉善目、法相莊嚴,正是當初極力與雲遙保媒的少林老僧智育大師,「老衲原本想,白衣觀音到底出身自塞北楊門,無論再如何有過節,卻還是一脈相承的同姓子孫,冤家易解不易結,若能聯姻,化解了這近百年來的恩怨,只怕老人家地下有知,也會含笑九泉!哪知——唉,我佛慈悲,老袖一時糊涂卻險些釀成了大錯!」
「大師不必自責,相信我曾師地下有知,對大師的不辭辛苦定當十分的感激!再者,就雲遙己身來說,雲遙還要多謝大師才是呢。」一身如雲似雪白衣的少年微微一笑、低斂的雙眸慢慢抬起,似有視覺地瞥向跪在花廳中央的一男一女,「楊莊主,您請起身吧。」
這被智育大師一怒之下綁到江南來跪地請罪的男女,正是那塞北第一莊的莊主楊豁嚴與他的甥女楊鳳瑩。
「雲、雲少俠」’楊豁嚴已年近六旬,以往的威風而今卻被膽戰心驚所取代,手抖抖地拄在地上撐住發軟的身軀。他顫聲伏地請罪,「還望雲少俠看在師尊與本門同宗同根的分上,原諒小老兒的一時糊涂!我、我原本的確想玉成少快與我甥女的婚事,絕對沒有包藏禍心!是、是、是我那不成材的兄弟一時混賬,才、才背著我做出這等錯事來!我已經將我那——」
「楊莊主,您請起身吧。」聶修煒淡笑著起身離座,親手攙起已快要暈過去的楊豁嚴,「雲兄弟已經說啦,他並沒怪過您。既然您已經親自嚴懲過了令弟,這事便算了吧,不要再提。」
「那、那、那怎麼行——」
「俗語說得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雲兄弟經此一劫,反而有了意外的收獲,他非但不責怪貴莊的莽撞,反而還要向貴莊道一聲謝呢。」瞥一眼雙手交握的少年兒女,他笑。
「大公子就不要再嘲諷小老兒了。」楊豁嚴一生站于江湖的風口浪尖,心思是何等的敏銳,見面含著微笑的白衣少年自他進門起便不曾沉下臉色過,知自己與楊家莊是真的堪堪逃過了一劫!不由長出了口氣,抱拳當胸,「那就多謝雲少俠的寬宏大量了!」暗自噓出一口長氣,對于自己莊內被這少年一怒斬殺擊傷的數十性命提也不敢提。
「大師。」不理會底下楊豁嚴的感激之辭,雲遙徑自朝著智育道,「大師為了雲遙的一片好心,雲遙謹記在心,若先師曾師地下有知,也必會感激大師。」
「雲少俠,你就不要再折煞老衲了。」智育羞愧地呼一聲佛號,「白衣觀音行善武林、造福眾生數十年,好在少俠福大命大,假如真的有了閃失,他日老衲還有何臉面去見我那兩位故友?阿彌陀佛!若不是因為老袖的一時糊涂,少俠的雙眼又怎會——唉!」
「大師,您就不要再這麼折煞雲遙了才是!」雲遙苦笑一聲,「怪不得當年我師父一看見大師法相舉步便跑,原來大師真的是——」太嗦了啊!
再頭疼地笑了聲,他站起身來,「好啦,既然什麼都解決了,那雲遙就告辭啦。」與其坐在這里听這少林老僧不住地合掌念佛,他還是快快溜了的好!
主意拿定,雲遙輕輕一握手中的軟掌,舉步便走。
「雲少俠!」
「大師還有事?」他回首,微微一笑。
「這個——」智育為難地瞅一眼一旁束手而立的楊豁嚴以及一直低頭不語的楊鳳瑩,再看雲遙與那圓圓大臉的小泵娘緊緊交握的手掌,甚是尷尬地念一聲佛號,「當初老衲為媒……少俠雖遭磨難,但不管怎樣,這……花堂已經拜過,交杯酒也……也飲過了……少快與楊姑娘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