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壽堂已經布置好了,你若休息夠了,就去霍家別院將老爺夫人接回府來過年吧。」拿過他吃空的碗來,開春再從桌上火爐上溫著的瓷鍋里重新盛一碗給他。
「開春不和我一起去?」
「你明明知道老爺夫人不喜歡見到我,我若同你去了,只怕他們會不開心的。」淡淡地笑一笑,開春垂首繼續夾菜到他碗中,「你也好幾月不曾見過老爺夫人了,去了便多陪老人家們聊一聊,若老爺夫人喜歡在別院過年,你便答應就是了,不要和他們斗嘴,知不知道?」
「我也不喜歡開春這樣說。」放下碗,霍矢初雙手搭上開春的肩,「開春,妳……不管怎樣,妳遲早要嫁給我的啊,我爹娘也明白的,霍家的媳婦兒只有開春一個啊,他們怎會不喜歡?」
「你不要勸我啦,我沒傷心!」將素菜放回桌上,抬起頭,開春朝皺著眉頭的大男人「撲哧」一笑,「我怎麼不知道堂堂的霍矢初霍大爺怎麼這麼多的心思?」明明是大大咧咧粗粗魯魯的大男人,有時候卻又心思細膩得叫人忍不住鼻子發酸。心中不由一甜。
「心思再多也不若開春多啊。」將眷戀不已的女子拉進懷里緊緊地摟著,霍矢初親上她的劉海,「開春開春,嫁我好不好?咱們不要再拖了,再拖下去開春真的就成老姑娘啦。也不用選什麼黃道吉日,咱們就趁著過年拜堂成親,好不好?那群沒良心的兄弟一個也不用理,就咱們兩個!」
開春聞言,一下子吃吃地笑起來。
「開春!」霍矢初不由得怒叫一聲,懲罰性地咬上那一張笑盈盈的紅唇,「每次我一提到成親妳就只會笑、只會笑!妳明明知道我快被你氣死了!」
「若你死了,我陪你。」她任他有些粗暴地啃噬著自己的嘴唇,雙手溫柔地摟上他的頸子,將身心全倚賴在這個心愛的男子懷中,「不管在哪里,我都陪你在一起,永遠地陪你在一起。」
「開春!」如此柔聲細語,如此濃濃情意,如此毫不遮掩地敞開在他的眼前心底——叫他如何再氣惱下去?「開春開春,妳喜歡我、我喜歡妳,妳我比誰也清楚這一輩子我們兩個是絕對絕對不會分開的,可妳為什麼總是不肯嫁給我?!」他合上了眼,終究忍不住長久以來的困惑,他咬著牙問出口來。
溫順地倚在他懷中的女子猛地抖了一下,「矢初,我……我——」
「我什麼也沒說,我什麼也沒說!」他如夢初醒般地睜開眼,懊惱地重新吻住那一張開始顫抖的紅唇,將她微顫的身子擁得更緊,只恨不能與她融成一體,「我只要開春在我身邊就好了,我什麼也不求,只要開春在我身邊就好,真的!能如此摟著開春,我已經很開心很開心了!」
老天,他沒長腦子嗎?他為何一時犯渾問出口來!
懷中人兒止不住地輕顫,讓他恨不得狠捶自己十拳!
他真的是混蛋混蛋!
「我知道我對不住你。」手,輕柔地撫上他懊惱緊鎖著的濃眉,開春仰首,有些痴痴地凝著那一張百看不厭的洋溢著陽剛氣息的男兒臉龐,「矢初,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我要和矢初一輩子的,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只要矢初的!」那一夜的在竹林,他們的誓詞她一直一直記得的,從來不曾忘記過!
「我知道我知道的!」他用力封住她微顫的唇,努力、開心地笑起來,「開春這一輩子當然是我的啊,誰也不能搶走我的開春的!哼,如果誰敢來惹我的開春,我必定將他剝皮抽筋挫骨成灰然後丟到芙蕖河中做肥料!」瞬間猙獰了的模樣,似乎真的就有一個不長眼的那個「誰」正傻呆呆不要命地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你什麼時候學會屠夫的手藝啦?」開春果然被他逗得笑出聲來,被他全力吮吻紅透了的芳唇漾起彎彎的似美麗的月兒一般的笑花來,身子慵懶地仰躺在他的懷里,手指貼上他厚實的寬唇,「士別三日果真要刮目相看喲。」
「天下如我霍矢初這般多才多藝的男人可是罕之又罕哦,開春妳既然有幸得到了,就一定要好好把握好好珍惜的,對不對?」他輕輕啃咬著她光潔的手指,大言不慚地笑望著懷中的女子,「妳如果不將我寶貝地供在你這里,我真的會哭給你看!」環抱著嬌柔的身軀,他調皮地點上開春的心口。
開春瞪了得意揚揚的大男人一眼,卻難得地沒開口反駁。
是啊,如矢初這般天下少有的痴情男兒,她若不珍惜地將他供奉在自己的心中,她便真的是缺心少肺的無情人,真的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了。
兩雙有情人的眼,默默地凝視著。無盡的痴情,便在兩雙眼中輕輕流轉,永世不絕。
一輩子,上窮碧落下黃泉,霍矢初只和開春,開春只和霍矢初。
即便山無稜,天地合,冬雷陣陣夏雨雪,不甘與君絕!
無論何朝何代,不同地域州縣的物資交通運輸,都要依靠車馬船只。比起浪費大量人力物力的陸路運輸來說,利用水道進行河運及海運的物資交通,不但節約人力物力,更是節省了大量費用,是以在盛世太平之時,許多以交通買賣為生的商賈,都喜歡選擇漕運。而漕運的興衰,在一定程度上也預示著某一地域的商業的興盛與否。
如此,控制著某一河域海域船只往來運輸的船塢漕運,在這一地區,必定也是實力雄厚的世族大戶,雖比不過官府的呼風喚雨,但卻是舉足輕重,輕易無人敢撅其纓。
揚州霍家船運,起源于大明開國之初,歷經太祖成祖幾朝,以江南為據點,慢慢地擴散到中原水道遍布之地,在霍老太爺及霍矢初祖孫兩代的手中,終于發揚光大,最終佔據了大明朝海河漕運的七成江山,只要在任何河道碼頭提及揚州霍家,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何況他們是大明朝有名的世族大戶,其名聲足以與鼎鼎大名的京城聶府相提並論。
雖說是世族大戶,揚州霍家卻是一代比一代人丁單薄,到霍老太爺一輩時尚有兩兒三女,大兒聰慧卻在幼年早歿,幼子生性魯鈍根本無能繼承父輩家業,霍老太爺只能一心求自己未來的孫子可以傳承漕運衣缽,但老天最喜弄人,幼子雖早早地娶妻並納有數名妾室,但老天似乎不喜,求孫心切的老太爺只到六十花甲,才終于從兒子手中抱過了惟一的小孫子,霍家由此一脈單傳。
但所幸這惟一的單傳金孫總算不負老太爺的重望,從小聰明機敏,雖生性喜動貪愛拳腳武藝,十分厭惡讀書,但跟隨祖父管理家中漕運卻是得心應手,天生一塊做商人的料。自二十弱冠正式接手霍家船運,只用了短短兩三年的時間便將揚州霍家的名號傳遍中原,將原本三鼎之勢的中原漕運整合為一,一口吞下了大明海河漕運的七成江山!
有孫若此,夫復何求?霍老爺子惟一還能求的,當然就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寶貝孫子娶妻生子,再為揚州霍家誕下傳承家業的麟兒嘍。
只是這一回,一生順遂的霍老太爺撞到了生平中最最大的一顆釘子——看也不看祖父為自己精心挑選出來的大家閨秀、傾城美人兒,惟一的單傳金孫大手一牽,將自幼便陪伴在自己身旁、作為書房伴讀存在的丫頭開春溫柔地摟進了懷里,溫柔卻堅定地宣稱除了她他任何女人都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