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黑衣看著阿單哭泣和悲哀的模樣,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竟隱約地也有一些酸。他也是孤身一人,在這世上也沒有親人了啊!
「求你了……我絕對不會給你惹一點點的麻煩……求你讓我跟著你肥……嗚……」見黑衣開始動搖,阿單更加用力地哀求。血和淚模糊了整張小臉。
「煩不煩人啊你?」黑衣輕哼了聲,「那邊有溪水,去洗把臉。都多大的人了,還這樣無賴地大哭?」罷了,就把這孩子帶回棲風谷吧。多一個人,也算給谷中添一點兒生氣,免得只剩他一個人在谷中受那些鳥獸的欺壓和嘲笑。
「你……你讓我跟?」小腦袋一仰,阿單用力地喊。
「你若不再哭鬧,我便讓你跟。」條件一定要先談好,「以後不準大哭大鬧、不準煩我、不準偷懶、不準亂跑、不準……而且要絕對听我的話。記住了?」
阿單听一句便重重地一點頭,也不管是否真的記住了、是否真的听明白了,只是一個勁地用力點頭以示遵從。
「那還愣著做什麼?」黑衣瞪了阿單一眼,「我叫你去洗把臉,沒听到嗎?」
「啊?我馬上去!」阿單急急地轉身跑向不遠處的小溪,跑了幾步之後卻又折了回來,望著黑衣,「你不會乘機丟下我、自己跑掉的對不對?」小小的心靈中充滿了不確定。
「哼。」唇一彎,黑衣瞪了小家伙一眼,嘆了口氣。「我再告訴你,我絕對言出必行、信守承諾,答應別人的事一定會辦到,從不出爾反爾。另外,我從不會胡亂應允別人什麼事,更不喜歡別人質疑我!明白了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阿單立刻沖到溪邊,奉命洗臉。
黑衣不由得感嘆地笑了一聲,嘆自己破例收留了那孩子,也笑那孩子對自己深深的依賴,更笑的是一一回谷之旅或許不會太寂寞了。
再望一眼正跪在溪前洗臉的孩子,黑衣躍上黑馬,雙手抱胸等著那孩子前來牽馬,「磨磨蹭蹭的,你到底好了沒有?」他的耐心實在有限。
「我來了,我來了!」甩著手上的水珠,阿單跌跌撞撞地跑到黑馬前,用力扯住韁繩,仰起臉快樂地一笑,「咱們往哪里走,嗯一一公子?」
「往南,往來時的路走,笨!」黑衣一哼,「你喊我什麼?公子?誰讓你那樣喊的?」
「不然,我要怎麼稱呼你啊?」阿單抓抓頭,有些為難。
「我沒告訴過你嗎?我叫黑一一衣,黑衣!」忍不住癌低身,黑衣沖著阿單的耳邊低喝了一聲,將阿單嚇得連連跳開好幾步,瞪大眼楮呆呆地望著黑衣。
「我可以喊你名字?」真的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
「可……可你是一一」他決定跟隨的「主子」呀!
「我是什麼?我是黑衣!」他已經開始後悔收留這麼個笨家伙了。
「是,是!黑衣,黑衣!」阿單被吼得頭皮發麻,趕緊牽馬順著來時的路快步走去。這麼火爆的黑衣。人家從未見識過喲!還是小心地順著他比較好。
「你走那麼快做什麼?」黑衣再次嘆息。
「早點兒回谷啊!」黑衣真是個奇怪的人,先前不是還嘲笑自己牽馬好像蝸牛在爬嗎?
「早點兒回谷?」薄唇淡淡地一彎。離谷半年,他確實想早些回谷,但在不經意間瞥到一瘸一拐的阿單後,黑衣不由得又皺起了眉,「慢些走,我……我還要看看這華山景色!」
「哦。」阿單的步子頓時又慢下來。腳有些痛呢,許是剛才被摔出去時又扭了,頭也有些暈。不過不礙事的,只要想到黑衣再也不會丟下他,心就快樂得想飛。
「沒听見嗎?我讓你慢一些!」真是一個笨孩子,腳痛就說啊,干嗎硬忍著?
「我走得已經夠慢了呢。」阿單小小聲地頂了一句嘴。
「你嘀咕什麼?」他的耳朵可是很尖的!
「沒、沒什麼啊!」忙閉上嘴巴,阿單專心地引馬前行。
「那你可要小心了,我耳朵一點兒也不聾。」早已听清楚了那小表頭的抱怨,黑衣卻不點破,只想逗逗他。有一個人在身邊,有一個人能陪他說說話,這樣也很好吧?
至少,勝過一個人獨處的孤寂。
原來一一他就算喜歡安靜、喜歡獨處、喜歡沉默寡言,但身畔多了一個人,增添了幾分的熱鬧,他也一樣的喜歡啊!
冷冷的薄唇淡淡地笑開了,冷清的心因阿單的加入,而開始漸漸泛溫。
丹桂飄香,大雁南飛,正是金秋賞菊時。兩道鮮明的墨色身影漸漸地融人這美景當中,緩緩地向南而去。
風景正好啊。
第三章
「這……這就是棲風谷?」站在懸崖邊,阿單瞪大眼顫抖地指著腳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老天!懸崖之下雲霧繚繞不知伸向何處,要怎樣下去?跳下去嗎?我還不想死啊!
「對啊,有哪里不妥嗎?」黑衣將黑馬身上的行李一一卸下,輕輕勉拍了拍馬首。馬兒不舍地蹭蹭他的手,然後長嗚一聲,轉身飛馳而去。
「喂!黑馬要去哪里?」阿單眼睜睜地看著那匹黑色駿馬縱身飛過矮崖,穿人林海之中,接著不見了蹤影。
「回它的同伴那里呀。」將馬鞍等放進崖邊的一個石洞中,再將洞口用大石堵上,黑衣朝呆呆的阿單一笑,
「它只是我暫時借用的。並不歸我所有。」黑馬是棲風谷後山的野馬,烈性至極。若不是他自幼就與它們玩熟了,哪敢獵野馬來當坐騎啊。
「喔。」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一一「咱們怎樣下去?」不會是要自己閉上眼跳……下去吧?
「跳啊,不然怎樣?」將在山下采購的生活用品都背在身後,黑衣走到崖邊,一臉平時見不到的興奮。腳下便是他住了十幾年的居所,他終于回來了。
「跳?!」噩夢成真,阿單一下子倒退了好幾大步,還連連搖頭,「黑衣,你在開玩笑是不是?」兩人相處已久,阿單喊得已經相當順口,「這麼深,跳下去摔死怎麼辦?」
「隨你。」黑衣雙手攏胸。薄唇輕輕一撇,「你若是真的想跟著我,便隨我跳下去。倘若命大,或許還能撿回一條小命。若是不想跳呢,我也不攔你,你自行下山去吧!」呆瓜!笨蛋!相處這麼久了,這個笨蛋還不信他呀?
「我、我不走!」阿單立即用力搖頭,勇敢地走到崖邊以示留下來的決心。可是,當看到腳下的深淵冷風陣陣、雲霧重重,膽小表立刻暈了,「嗚……我不會走的……嗚……我絕對不會走的……」不要跳了啦,死也不要跳啊!
「不想走就跳下去啊。」又哭!唉!膽小的孩子,一遇事就只會哭。
「嗚,我一定不會走的啦!嗚……」再偷瞄了眼面色如常的黑衣,見他一點兒退讓的意思也沒有,阿單只好咽了口口水將眼緊緊閉起,右腳試著抬了抬,終于僵硬地朝前一邁,然後重心往前一傾,心跳一下子停住,一口氣硬生生地憋在胸腔,出入不得。
「哇!」大哭聲中,小小的身影快速地墜入重重雲霧之中,瞬間不見了蹤影。
「嘖,膽子挺大的嘛!」薄唇一彎,黑衣輕挑濃眉,一縱身也跳人了那雲遮霧繞的深蛺之中,一身黑衣被風吹起,猶如大鵬展翅般急速飛騰。
從小就在這山里住,黑衣早巳將時間拿捏得極準。片刻之後,他將丹田之氣一提,衣袖一揮纏住崖壁上蔓延的山藤,下沖之勢頓緩;再一刻,他伸出左腳一踢石壁,身軀便向崖壁的另一側移了幾分;再凌空一翻,雙腳一蹬山藤,向下墜的勢頭便已消減了九成,剩余的一分力道恰恰讓他可以輕飄飄地躍到離崖底三丈高的一塊石岩之上。雙腳落地後,黑衣拍一拍衣上的灰塵,舉目望向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