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賀大公子成人之禮。」
「祝賀大公子福壽齊山。」
「祝賀大公子二十弱冠。」
微笑著周旋於前來赴宴的各家商場夥伴中,聶修煒俊秀儒雅的臉龐上,帶著一絲幾不可見的無奈以及厭惡。
商界便是如此,不管你如何討厭他人,笑著應對、虛與委蛇,是不可少的。
其實,他現在最想做的,是拋下眾人,去見他的小丫頭。
自大年夜後,阿濤對他雖一如以往,照樣與他爭論「她該做之事」,請教雕玉之技;可,偶爾望向他的眼神中,硬偷偷多了一絲屬於女兒的羞澀,而這,已讓他心喜不已了!
昨天,他曾問她,他的弱冠之禮她會不會送他禮物?阿濤竟臉紅了!一手便將他推出門,在合上門板之前說了一句︰「明日你就知道啦!」
為此,他幾乎一夜無法成眠,所有的心思全都在那句笑語中。
小丫頭會送禮物給他?她會送他什麼?送他禮物,又代表什麼意思呢?
「大公子,笑得這麼開懷,一定要多喝幾杯。」
他笑,仰首不假思索地灌進一杯。
「大公子,年少有成,真令我們汗顏吶!來來,我們乾一杯。」
他笑,仰首又是一杯辛辣之物下肚。
「大公子,年方弱冠,便可獨力承擔起一府重任,真是厲害哪!」
「大公子……」
他依舊揚著笑臉,盤旋在擠滿商賈巨富的大廳里,耐心應對,不見一絲輕慢,可一顆心,早已飛到清玉樓,飛到他的小丫頭身上。
阿濤到底要送什麼禮物給他?
第六章
「阿濤,阿濤——」
略帶些醉意,聶修煒在終於送走滿廳賓客後,便身形不穩地急忙趕回清玉樓,想見他的小丫頭,想看一看她到底要送什麼給他。
搖搖晃晃地跨進清玉樓,迎接他的只有花燭一片昏黃。
揮手遣走了身後的朝陽,聶修煒努力睜大有些迷蒙的雙眸,想找出那個擾了他一日一夜的小丫頭。
「阿——濤——」他的呼喚在空蕩蕩的大廳里傳開,可那個小丫頭卻依舊不知所蹤。
「難道害羞躲起來了?」他喃喃,正要再喊,卻耳尖地捕捉到樓上極小的敲打聲。
清脆而又有節奏,一听便認出那是阿濤在雕玉的聲音。
可惡的小丫頭!今日是他弱冠之日耶!他最大是吧?還說要送禮物給他,可已快三更天了,禮物在哪呀?不在廳里等他也就罷了,竟還在沉迷於雕玉!這不是擺明了不將他聶修煒放在眼里嗎?
撇撇唇,快步上樓,他不假思索地轉到阿濤房門口,舉手推門便進。
一進門,便看到阿濤正伏案聚精會神地忙於雕刻。
「喂,我的禮物呢?」聶修煒大步跨到小丫頭背後,伸手拍拍她的背。
「哇——」冷不防地被拍一掌,差點嚇掉阿濤手中的刻刀,拍拍受驚的心,將桌上的小東西一手握起,這才回頭,「大公子,你干嘛嚇人?」
「我嚇人?」伸手拉過一把木椅,緊挨小丫頭坐下,聶修煒挑挑眉,「沒做虧心事,怎會怕人嚇?」伸出大掌晃晃,「東西呢?拿來!」
他的禮物……呵呵,不用別的啦!只要將小手擱到他掌中,他就滿意極了!可,若能再附上小丫頭的嬌軀,自然就最好不過。
他一說完,就見阿濤那張圓臉瞬間漲紅。
呵呵——如他所料!
「禮物呢?」羞什麼?他可等了好久了呢!
「沒、沒——」紅著小臉兒搖搖頭。
「還沒準備好?」
「對、對——」點頭如搗蒜,阿濤甚是緊張,握緊的手在輕顫。若大公子不滿意這禮物,該怎麼辦?
「傻丫頭,不用準備得多好!」聶修煒單手支頷,笑睨著愈加緊張的小人兒,「我不會笑你的。」
其實,他心中已大概猜到小丫頭的禮物是什麼了。看,平日不甚在乎外表的小丫頭竟細心地穿上了她一直不接受的湖綠羅裙,及腰的烏發往日都是草草綁成一條粗辮,今日卻是梳起了可愛的發髻,甚至別上了一朵小小的珠花!清秀的臉上雖依舊未施脂粉,可在燭火的柔光里,卻顯得那般誘人!
「阿濤——」聶修煒的嗓子微啞。這是他渴盼了好久的女子哪!他不由得伸出微顫的大手,搭上心上人的柔肩,「阿濤,我不會笑你的,你想送我什麼呢?」
「我、我——」紅唇啟合幾次,偏擠不出答案,只好咬一咬唇,心一橫,把一直緊握的小手攤在他面前。
匆匆瞥上一眼,聶修煒不甚在意地一笑,「阿濤,現在是送禮時間。等一下再討論雕玉吧!」小丫頭再怎樣沉迷於雕玉,也不必在這重要的時刻吧!
「你先幫我看一下啦!」她不依,舉在他眼前的小手沒有一點後撤之勢。
「天哪!」聶修煒幾要仰天長嘯,在這柔情蜜意的一刻,她非要這麼不識情趣嗎?
「幫我看一看啦!」小小的手似捧著世間唯一的珍寶,攤在他眼前。
無奈地嘆息幾聲,聶修煒只得草草瞥向小丫頭一直捧在掌心之物,依稀看出那是一枚玉指環。
材質取自白脂玉,但可惜含了不少斑黑的雜質,不算什麼上等玉質。伸指取餅用指月復模了下,細微的刺痛感說明這指環內側打磨得不太成功。
平日他所接觸的都是絕世好玉,完美的雕品早已養刁了他的胃口,這玉指環讓他挑剔的眼神不想再看上一眼。
「怎樣?」阿濤緊張地瞪大雙眼,屏住呼吸听他發表意見。
「你從哪里找來這玩意?」他搖頭輕笑,「不是我太挑剔,可你看——」將那玉指環上的缺點一一指給她,「形狀不圓,環上尚粗心地留有刻痕,此乃雕玉大忌。」
套在指尖上的玉環輕轉一圈,完美的性子讓聶修煒說不出一字的違心之論,「再來,這環內極其粗糙,雕工又不精美,實在不能算是什麼玉雕。」
「還有呢?」緊張雀躍的心,稍稍冷下來。
「還有?」他好笑地聳聳肩,帶著醉意的雙眸忽略了心上人的失落與挫敗,「這只能說是件失敗的作品,若我見到雕這玉的人,那我會勸他別再走雕玉這條路了,免得丟了玉匠的臉!」
並非他聶修煒惡毒,實在是這玉指環入不了他的眼。二十年來觸目所及的,淨是珍品,何時見過這不值一文的小玩意兒?
「阿濤,你從哪得來的?扔掉算了,省得凝眼!」
不等阿濤回答,聶修煒輕輕一彈指,便將那玉指環彈向窗外,玉指環,就此失了蹤跡。
他扔了它?毫不在乎地便丟了它?!
「阿濤?」他的一顆心都在期待他所以為的大禮,而醺醉的視線,再一次將心上人的失落視而不見,「我的禮物呢?快給我,別再浪費時間談什麼玉雕啦!」
「那玉指環你真的看不上眼?」她垂首低喃。
「我看得上才怪呢!」聶修煒笑著逗她,「我早對你說過了,喜歡哪件玉雕,就去拿,何必撿那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呢?」伸指彈彈那低垂的額,興奮充塞全身。「我的禮物呢?快拿來!」呵呵,如此良辰美景,不談情說愛太不應該了!
「你扔了。」
「我扔了?」笑出聲來,聶修煒被醉意侵襲的腦筋再也轉不動,「你要送我的不是那枚破指環吧?你明知我最不缺玉雕,那些絕世珍玉我尚且不看在眼里,更別提那什麼不入流的小東西,你別開玩笑了!」他胡亂地探手,將阿濤攬近身前。
吧嘛死撐,爽快地將自己送上來不就成了?
「你醉了!」伸手輕輕格開兩人親密的相偎,阿濤已無什麼傷心之感,伸手扶著已快睡著的人,「走,我送你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