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哪里做錯了?
斑大的身子,坐在燈下的陰影里,黑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凝在身前抱膝而坐的小女人身上,在商場上戰無不勝的頭腦如今依舊陷在早上的那盆衣物上,努力苦思再苦思。
自早上的洗衣事件後,長安再也沒看他—眼,好似當他是隱形人般,自顧自地忙東忙西,將他晾在一邊。
他到底哪里錯了?
「嗨,這位老弟,一塊喝幾杯?」友好的問語,來自兩步外另一個路燈陰影處。
「可以嗎?」
他首先望向身前的小女人。
「沒關系啦!」友好人上好客得很,「只是幾杯啤酒,你太太不會說話的啦!」
嘿嘿,單憑「太太」這兩字,唐沂泱立刻掛上大大的笑容,偷偷地移過去。
「老弟,很怕老婆喔?」立刻塞上啤酒—大杯。
「愛她,自然有那麼一點點怕。」完全是全新的體驗。
「說得對!」友好人士大力拍—拍他的肩,心有戚戚焉,「我也是啦,我那一口子只要一瞪眼,我立刻會發抖哦。不過,沒關系啦,習慣就好了。」
「發抖是因為被她電到嘛。」他也嘿嘿笑起來。
「對!」友好人士豪爽地喝下一大口啤酒,豎起大拇指,「老弟,看不出來你很有學問喔。」
「哪里哪里!」大力地—踫杯,他笑眯了雙眸︰「老兄,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盡避說!」
「是這樣的……」他將早上的洗衣事件完整地重復一遍,還沒講完,便遭到了友好人士的大聲嘲弄。
「哈哈——」友好人士抖著手指著他的鼻梁,笑得前俯後仰,「老、老弟!你真的很白痴,顏色不同的衣服個能放一塊洗啦,好、好好笑!」
原來是這麼回事。唐沂泱瞠大雙眸,忍不住也笑起來。
友好人士再豎大拇指,「不過,你老婆的修養也不錯,才貼了你四個字、要換成我老婆呀,不罵死我才怪。」
「是嗎?」他笑,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浮出了一幅畫面——長安用力揪著他的耳朵,責怪的嬌嗔由紅唇中輕快吐出……
那該是多麼美麗的一幅畫,那該含著怎樣的幸福!
「喝啦!」
「干杯!」
兩個愛妻的難兄難弟,頓時結成同一聯盟,躲在燈影里,嚷得開開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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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起伏不斷的叫賣聲、依舊是氣味混雜的空氣、依舊是人來人往的夜市。
他又來到這里,但這次沒有隔著車窗,心中卻充滿了歡喜。
什麼叫屋及烏,他第一次有了真切的體會。
這些天來,他依舊陪在長安的左右,陪她一起擠在那悶熱狹小的屋子里、陪她一起縫制那可愛的卡通布偶、陪她一起收拾房間、陪她一起洗滌衣物、陪她一起擠在喧鬧的夜市、陪她一起卯足全力跟人砍價殺價……
一種全新的生活、一種全新的體驗、一種全新的心情、一種全新的幸幅。
他再也記不起自己是什麼天之驕子,他再也憶不起自己是怎樣的豪門總裁。忘記了他的所有威赫,只知道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只是一個愛老婆的男人。
只要幸福可以重來,只要長安的愛可以重來,不管怎樣的生活,他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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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不舒服?」
含著笑,背著他的長安,他輕快地走在空曠的大道上,「累了也不明白表示出來,愛面子的小小笨蛋。」
小紙片飛快地晃在他的眼前。
是我要你背我的嗎?
他忍不住笑起來,「是,是我自作多情,誰讓我閑不下來,自找苦吃呢?」
長安,又開始愛他了吧?
至少,在他這些時日的糾纏下來,不再將他視若陌路、不再將他隔在門外、不再對他冷淡以對、不再對他充滿懷疑、不再對他排斥、不再拒絕他的溫柔呵護、不再……
許許多多的「不再」加起來,應該算是可喜可賀吧?
低低沉沉的淺笑,抑制不住地轉為放聲大笑。
你怎麼了?
「高興,開心,歡喜,幸福。」他回頭睨小女人一眼,更加開心地發現小女人……臉、紅、了!
背負嬌軀的雙臂不著痕跡地用力,讓他的小女人更加貼伏在他的寬背上。
他的長安!
靜靜地背著他的小女人,唇畔逸滿了笑,他慢慢走在星空下的大道上。
或許,該是向長安正式道歉的時候了。
雖極度不願打破這無言的幸福時刻,但該說的還是要說,因為,這是他欠長安的。
「長安……陪我散散步好嗎?」
沒有回應,只有一雙素手悄悄纏上了他的頸肩。
他一嘆,順著回家的路,背著他的小女人,繼續慢慢踱回去,
「對不起。」
依舊沒有回應,素手卻顫了一顫。
「長安,能听我說完嗎?」他嘆息地低首,用寬頷摩一摩頸上的縴手。
「和你在一起的這幾十天來,我想了很多很多。想起了我們過去的那六年,那時我雖說愛你、寵你,可卻忘了你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有自己的思想,也有屬于自己的空間,但我卻自私地要求你完全屬于我,依從于我,霸道地主宰著你的一切,將你禁錮在我一個人的世界——我真的很抱歉。」
她依舊無語,卻將手圈得更緊。
「可和你在一起的這幾十天,我看著你的開心,看著你的快樂。我常問我自己︰什麼是幸福?怎樣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還記得那天我第一次洗衣服嗎?那時我站在角落,手足無措地被你罵‘笨蛋、白痴’,可心里那種甜蜜的味道——那便是幸福吧!」他低笑。
「這幾十天來,這全新的生活、全新的體驗、全新的另一種心情都告訴我,這便是幸福,是那種月兌離了世俗眼光、月兌離了身分枷鎖的一種全新的幸福。
長安,我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幸福,你知道嗎?你了解我現在的心情嗎?
長安,我再也不會強求你迎合我、再也不會霸道地試圖主宰你、再也不會用那些可笑又可悲的階級觀念束縛你、再也不會去在意世俗的勢利眼光,你就是你,一個平凡小女人,一個我愛如生命的小女人。
長安,不管今後怎樣,你依舊可以如這些天一般,做你喜歡做的,一切依著你的心中所想,無拘無束去自由自在地生活。
長安,我只要你開心就好。
長安,如果我能做到這一切,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
他背上的小女人,將頭輕輕枕在他的肩窩。
「我只卑微地請求你,長安,你可以再將我放到你心里,再愛我一回嗎?」
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停住了腳步,他的心跳得狂亂而無章法。
長安,回答我吧!
求你,長安。
沒有任何的回答,只有一只微涼的縴縴素手,輕輕地、緩緩地,撫上了他緊抖的唇。
「長安!」
他狂喜。
「長安,長安!」
雙手用力一拉,他將他的小女人一下子抱到了胸前,緊緊地,狂熾的眸緊緊地盯住那羞紅臉的小女人,不知該怎樣表達內心的悸動。
「哦!天哪,長安,我是不是在作夢?」
他開心地摟著他的小女人轉圈圈,一圈又一圈,飄蕩四周的笑聲,一如他飛揚的心。
「天哪,長安,長安!」
「長安,哦,長安!我愛谷長安——」
他抱著他的小女人,用盡全身的力氣吼過一遍又一遍。
長安只柔柔倚在他懷中,任他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