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那年,他依然貪吃苗媽媽的女乃汁,一個不注意便被年僅兩歲的阿秀用枕頭蓋到床下,腦袋正磕在床柱上,左眼上方被柱上的鐵釘劃了一寸長的一道口子,血雖未流成河,傷疤卻還是留下了。幸虧他長相還算可以,沒被傷痕弄到破相。這事,他可也記著呢!每次阿秀對他不滿,他便拿出疤來壓一壓她。
「喂,誰叫你先搶女乃吃的?」多大的人了,還好意思說!「反正井爸爸的話我傳到了,听不听在你。」
「好阿秀。」井尚文嘆息地一笑,長手繞到苗家姑娘肩上,一副哥倆好的友愛模樣,「最多哥哥答應你。以後你一喊,我立刻起來,行了吧?」
「君子一言?」她睨他,擺明了不信。
「駟馬難追。」他嚴肅地舉手發誓。
「試一試就知道了!」苗清秀拍開肩上的大掌,出門聳肩,「行了,還不快換衣服去,快九點啦!」這種討價還價的事,早已屢見不鮮。反正每天她還得挖空心思喊他起床,反正隔上幾天便來這麼一出,反正明後兩天她就能稍微輕松一點兒。
真的,井大先生的「君子一言」,有效期一般不超過三天。
唉!命苦的她,好在身上有荷包、還能吃口飽飯,聊感心慰。???
平心而論,她還是蠻喜歡現在的生活的。
除卻每日清晨的一攤混亂之外,其余一整天的時間,她都是隨心所欲、自由逍遙的。可以帶著小月月去公園玩,可以帶著小月月去逛逛商場超市,也可以去學校接接放學的陽陽,然後一起去吃頓午飯,再去書店蹲上半天——當然,前提是一定要帶著一尾小苞屁蟲的。
自從四年前,井家尚文大哥的合法妻子生下小月月便跟情人跑路後,小月月便緊緊趴在了苗清秀的身前身後,無論睡覺吃飯、洗澡上洗手間,這一尾小小的跟屁蟲從來沒有跟丟過,與清秀簡直成了連體人,一分一秒也不曾分離。甚至于小月月如今已經四歲了,也是該上幼兒園的年齡了,卻也不肯離開清秀的左右,只好由清秀來充作啟蒙老師、用她所學的不多的知識來充充數。
反正,她也挺喜歡身邊趴著一尾可愛的小蟲蟲的,自然也不會反對小女圭女圭佔滿了她所有的時間及空暇。
「好啦,月月。咱們該回家啦!」蹲,用鼻尖寵溺地蹭蹭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女女圭女圭,苗清秀笑得開心。
「不要啦,秀姨。」小女女圭女圭嘟了嘟可愛的小嘴巴,軟軟的小手趴住苗清秀的右手搖啊搖,「秀姨,咱們去吃冰淇淋啦!月月要吃冰啦!」漂亮的水漾杏眼一眨一眨地,可愛得讓人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你小扮快放學了啦。咱們答應過今天要去接他的,是不是?」她用手捏一捏小女女圭女圭水女敕的臉蛋,好脾氣地任小女女圭女圭拉著她撒嬌。
「月月想吃冰嘛!」軟軟甜甜的童音拉得長長的,好听得讓人想咬上一口,「月月要吃冰啦。」
「好吧。」她根本抵抗不了小女女圭女圭的撒嬌,只好舉手投降,「咱們去吃冰。」
站起身,先給井家尚文大哥的司機打個電話,請他辛苦一下去接要放學的陽陽回家。然後她抱起攀在她腿上的小女女圭女圭,慢慢地從公園的小道上往出口走去。
「秀姨,爸爸什麼時候才回來?」胖胖的小手圈住苗清秀的頸子,小女娃問得很認真。
「月月想爸爸了?」聞言,她一笑,「昨天不是才通過電話嗎?」
井尚文或許不是一位好丈夫,總為了忙不完的公事而忽略了妻子,以致妻子另覓懷抱;但他絕對是一位好父親,對兩個孩子從來是寵愛有加、有求必應。若平日里沒有應酬,他總是待在家中同孩子們待在一塊兒,耐心地陪他們玩耍游戲。既便出差去了外地,每日也至少一通電話進行親情連線。
「爸爸答應給月月帶一只小狽狗回家。」月月搖一搖小腦袋,「還說小狽狗不用吃飯便會陪月月玩。」
「啊,月月是想那只小狽狗了對不對?」苗清秀用額頭點一點小女女圭女圭的頭發,惹得小女女圭女圭呵呵直笑,「快啦,再有一星期爸爸就回家來了。」
這次井家大哥出訪美國,行程為半個月左右,好像是為了開拓分公司一事去的。具體內容她不知,也從不過問。在她的心中,只要替井爸井媽養好這一雙可愛的孫兒孫女,她便開心了。
「還有那麼多天啊。」好失望地嘆口氣,小女娃的表情可愛極了,「秀姨,走快一點嘛!月月要吃冰了啦!」
「好了,秀姨走快一點行了吧?」沖小女女圭女圭吹口氣,苗清秀抱著她拐進公園附近一家常光顧的冷飲店,笑著對店老板打聲招呼,便在臨窗的一張桌前坐下,等候她們點的冰點上場。
「苗……清秀?!」驚喜的尖叫猛地從她身後響起,稍高的音調讓毫無準備的她嚇了一跳。
「清秀!真的是你!天哪,我竟然能遇到你!」
沒等她抬眼回頭看呢,一團圓圓的球已飛快地滾到了她前面,又飛快地滾進了對面的座椅。
一個胖胖圓圓、二十五六歲的女子,笑眯了圓臉上的鳳眼。這是——
「清秀,是我呀!你忘記了嗎,高一咱們是同桌!」女子急切地想喚醒她的記憶。
「竹……竹子?!」苗清秀一下子喊出來,雙眸不敢置信地瞪圓。
「幾年不見,你怎麼變化這麼大?」班里最苗條的竹子耶!而今卻成了圓圓的球?!
「有什麼法子?」被稱為「竹子」的女子笑呵呵地拍一拍圓圓的肚子,「八個月了耶!」
「你已經結婚了?!」苗清秀太驚訝了。
「大學畢業不到半年就嫁啦!」竹子依然笑得舒暢,瞄一瞄同桌懷中可愛的小女娃,「倒是你,七八年未見,還是一點模樣未變。說我結婚了,你看你,還說是好朋友呢,一點也不告訴人家!」
「什麼呀?」苗清秀笑了笑,對昔日同桌說話依然前言不搭後語的蒙太奇方式不太跟得上。
「孩子呀!」竹子笑瞪她一眼,語帶埋怨,「怪不得高中畢業你就不再繼續升學,原來偷偷嫁人去了!哼,若不是今日我逮住了你,你是不是打算瞞咱們老同學一輩子?」
「嫁人?」苗清秀「撲哧」一笑,拍一拍懷中的小女女圭女圭,「你弄錯了。月月不是我的女兒,我還沒結婚呢!」其實被指認為已婚媽媽,這種事她早已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你還沒結婚?」竹子更是高聲一喊,引來店中許多人的側目。她忙吐一吐舌頭,壓低了聲音,「真的假的?」看清秀懷中小女圭女圭對她的依賴,不可能不是母女啊?況且,她記憶中的清秀溫溫柔柔的,很是賢妻良母的那一類型呢!
「你不是騙我吧?」竹子斜首仔細打量對座的大小女子。
「我騙你干嗎?」苗清秀搖搖頭,秀一秀毫無修飾的光潔十指,「看了吧?沒有結婚戒指,也沒有訂婚戒指。甭說結婚了,我連戀愛都沒談過一回呢!」
自高中畢業後,她便落戶井家、當起專職的小女乃娘,一直忙這忙那,根本沒有談戀愛的時間。等到井家少夫人跑路後,陽陽和月月更是全由她一手照顧。分身都乏術了,哪里還能想起自己的瑣事來?
于是,這七八年來,她便一直這麼拖下來了。
「不會吧?」竹子壓低聲音。
「真的啦!」苗清秀撇一撤紅唇,「瞧你現在多好呀!為人妻、為人母。唉,真不知我何時才能有你一樣的好福氣呢!」好哀怨。真的很羨慕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