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會不信?」一年前劉大哥曾帶著新婚妻子到南京一游,與他們相處了好一段時日。他親自領教了劉嫂子的為人行事的風格,自然相信那位奇女子能做出何等驚世駭欲之事來。「阿棋與她甚是投緣呢。」
「呵呵,提到阿棋,我聶某人真是……佩服之極呢。」更……咬牙切齒之極。
「哪里,哪里。」尉遲聞儒抱拳一笑,豈會看不出好兄弟的言不由衷來。
「你很得意哦!」
「哪里,哪里。」他依然一副受之有愧的模樣,「我倒羨慕你呢,而今終于嬌妻在懷了,恭喜了恭喜了。」
「恭喜我遲了八九年才將阿濤迎娶進門?」也不看看這是誰害的!
「你還氣呀?我才要生你氣呢。好兄弟成親竟連張紅帖也舍不得送我。」似乎是有意對他與阿棋封鎖消息的。
「你還有臉這樣說?」俊美的男子表情有些猙獰了,再也顧不得棋局,劈頭一陣爆吼,「十年前你們走便走吧,干嗎非去找我辭行?辭行便辭行,干嗎你家阿棋大姑娘要對我的小阿濤洗腦?將自己塑造成一位巾幗紅顏也就罷了,讓我家阿濤崇拜一下也無妨啊,可她干嗎非要講什麼‘小女子不立業,何以成親’之類的屁話!」害得阿濤死活不肯嫁他,說是什麼她尚未學成雕玉之技,不宜談婚論嫁!
慪死他了!
阿濤拒婚?
尉遲聞儒閑閑一笑,與對座的暴躁火龍形成鮮明對比,「可我听到的卻是另一種版本哦。」那可是目擊證人聶老二親口講給他听的,「好像是某人騙吃了人家小泵娘,還大言不慚什麼‘反正已被我吃了,早嫁晚嫁還不是嫁’之類,還隨手將人家小泵娘好不容易雕成的第一件玉品給扔了。扔便扔吧,偏還將人家小泵娘的心意貶得一文不值——若是我,也不會輕易嫁給這‘某人’的。」
「反正、反正此事跟你家阿棋月兌不了干系!」聶修煒俊臉微紅,死鴨子嘴本就是硬的。
「所以你要報仇,設計我一場‘醉宿美人膝’來平衡一下?」忍住笑,尉遲聞儒板起俊臉,「兄弟,你明知我過幾日便要成親了。」
「被你看破了?」看破便看破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是呀,我倒想看看你的阿棋會不會吃醋!最好也來一場‘拒婚記’,大家平衡一下。」
「兄弟,怕只怕我沒事,而你卻慘嘍!」死到臨頭猶不知,唉。
「什麼意思?」頭,有一點點麻。
「兄弟呀,阿棋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何況已別十年乎?「這十年,阿棋能在書市站穩腳,靠的是什麼?」靠的是處事不驚、深思熟慮,「你以為單憑別人一張嘴,阿棋便會信了子虛烏有之事?」哪會這麼簡單。若真如此,聞棋書坊早巳倒閉不知多少回了。
「所以——」頭好疼。
「所以,十年前你或許可以騙倒,但過了這十年,只怕最終吃虧的還是好兄弟你。」阿棋可不是什麼心納百川的大丈夫,小仇一樣記得牢。何必為了十年前笑香樓瞞她一事,故意在阿濤面前來上一段「尚未立業,何以嫁人」的調皮言論?
天下,真的是惟女子與小人難養的。
「何、何解?」
「你瞧這日頭已升了半天高了,阿棋卻還沒來這紅袖樓抓我,你猜,她現在正在干嗎?」
「忙她的書坊事務啊。」冷汗,有一些了。
「自從三年前,她已將書坊事物交由八位管事打理,她現在可是閑得很呢!依然在睡她的覺、吃她的棋子糕,外加背那《圍棋十八陣》」——只是一切猶如十年前一般,總也背不來。
「那她——」不會吧?聶修煒冷汗潸潸不絕。
「對啊,現在她應該正同你家阿濤聊得火熱著呢!」到頭來誰設計了誰,尚且不知呢。
「啊,我、我要回府了!」再也不想什麼棋局輸贏,拔腳便要走,一回身,又抓起閑笑的人來,「你陪我回府去,要替我作證哦,我和你下了整夜的棋,看都沒看美女一眼的!」
他家阿濤的耳根子可是很軟的,最容易上當受騙的。
「我為什麼要去?」伸手拂開聶修煒的拉扯,尉遲聞儒依然笑得悠然,「你害我差點不能如期拜堂成親了,我為什麼還要反過來幫你?」他盼了十幾年的洞房花燭夜呢!
「反正你已做了十幾年的苦行僧了,再多做幾天又能苦到哪里?」聶修煒忽然一笑,「喂,尉遲,守身如玉十幾年,滋味如何呀?」男人嘛,哪個沒有野獸的沖動呀?
「有時,精神上的滿足更勝過上的一時歡愉。」
「那你在精神上滿足一下好了,先要幫幫我。」不管了,拉起尉遲便走,「你想一想,十年前為了一句臭言論害我遲成親了九年,這可是你家阿棋的罪過喲!反正你一定要代為彌補一下!」
第十章
好事難道非要磨上一磨,老天才甘心呀!
圓圓的杏眸這次真的真的很危險地眯在一起了,數年未曾爆過的脾氣眼看便要重出江湖。
她受夠了!
好不容易盼到了成親之日,好不容易拜罷了天地,好不容易要被牽入洞房了,干嗎這些討厭的人又要來斜插一杠!
用力吸了幾口氣,紅蓋頭下的圓臉就要燃起熊熊大火來。一只溫暖的大掌適時握住了緊握的小拳,阻住了她沖天的火氣。
「別怒,且看他們要做些什麼。」十年的淬煉,早已使她坦然迎對一切。
「討厭的一群人!害我人不得洞房。」
「你急了?」這倒新奇。
「才不是呢!是這巾子太厚,罩得我不太舒服。」很悶的。
「那不簡單?揭了它不就成了?」溫溫的笑意來自于她的頭頂。
「你不介意新娘子的容貌被一大群男子瞧到?」古有訓,婦人不可于陌生男子面前拋頭露面喲!
「正好讓他們眼晃一下,滿足我一點男子的虛榮心呀。」他才不在乎什麼禮教。
伸手拈起紅巾一角,輕輕朝上一掀,漸漸展露在他鳳眼中的,是他愛戀了十幾年的紅顏容貌。巧笑倩兮,迷了他的鳳眼。
「快看,快看!紅巾掀開了!」大廳內一陣騷動,人人踮腳伸頸,爭相一睹傳說中的棋大老板芳容。
「哇,果然好漂亮!」
「天哪,真的很年輕耶!」
「誰說新娘子有三只眼的?你看這美麗的杏眸多有神!」
一陣陣低呼,全沖向從未見過的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棋姑娘。
「好討厭,他們干嗎那樣看人家嘛!」紅唇微啟,一面低聲抱怨給身邊的男子听,一面大大方方地朝四周的眾人點頭致意。
「哪一個不想見識到棋大老板的真面呢?」尉遲聞儒輕輕一笑,「誰叫你故意裝得那麼神秘?」
在南京城那十年,眾人皆知聞棋書坊的棋姑娘如何有才能,真正見過她容貌的人卻少之又少。一來她外出必蒙面紗;二來等培養出自己的幫手後,便更懶得親自出面了,除非是極重要的合作商討,否則鮮少露面的。
「我那是體貼你耶!」她才不信哪一個男子肯大方地讓外人對自己的女人評頭論足。
「是,你是體貼我。」嘆一口氣,不想在今日這種場合與她唇槍舌劍一番。其實呢,還不是因為這小女子的愛玩天性?
「只要你明白就好。」阿棋扯一扯他的紅袍,「到底哪些人是來鬧場的?」她個頭嬌小,望不到重重人牆後大廳人口處的騷動人流。
「你不想知道的。」老天真愛捉弄人,今日是他成親的良辰吉日,前來湊熱鬧的,真可謂是該來的不該來的今日全部到齊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