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小小少年未置可否,也有一點點動心,用一個很好威脅恐嚇住的小丫頭,換走兩條粘尾巴蟲——值!「說好喔,她要一切听我的,若敢與我作對,吵到我,小心我踢她出門!還有,以後不準你和武伯再煩我。」
「成交!」笑眯眯地與小小少年擊掌,大事底定。
「呃,對不起,我——」
「閉嘴!」老少兩人同時對小女孩一喝,完全不給小女孩張口提意見的余地。這廂正在偷樂︰有人整日幫他盯住孫孫,他就放心嘍!那廂也在自喜︰哈,終于擺月兌了身後的兩尊門神。自由啦!
一老一少各懷心思,一致忽略「中間人」。
如此這般,一個普通的冷秋下午,一個小女孩的命運,由此改寫。
——***※***——
十三年前——
「阿潮!阿潮——」不耐煩的呼喝在她耳旁響起,她立刻扔下看到一半的書,匆匆跑到聲音傳出處。
「呃,有事嗎,阿敖?」幾年下來,兩人早已形成了默契。
「沒事叫你干嗎?我無聊呀?」年紀愈長,個頭愈高,脾氣愈大的少年惡狠狠地磨牙,「我的飯呢?早上十點多了耶!我的早飯在哪呀?你想餓死我?」熬了一夜,終于啃完了經濟學典,再不吃東西,他不會被書壓死,也會被餓死。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看書看得——」掃一眼沖她眯起黑眸的惡人,馬上轉身竄往廚房,「我馬上去給你做!」沒膽告訴他,兩個小時前她喚他用飯,他讓端進書房,端到書房,卻又被他惡狠狠一掌全推到地上,飯撤了一地,害她收拾了半天。
「想吃什麼?」從廚房又探出頭來,詢問惡人的意見,免得等一下辛辛苦苦做好了,又因不合他胃口而打回重做。
「稀飯加涼拌小菜啦!別的你又不會做!」一樣地,那只惡霸從另一個門後也露出大頭,濕淋淋的,正在沖澡,
「知道了,稀飯加涼拌小菜!」大聲重復一句,意思是請他太少爺听清楚了,不是她白作主張哦。為了配合這惡人的自修,他和她所居的樓層獨成一體,廚房、娛樂室樣樣齊全。
七年,不短的日子,讓她模清了這只大惡霸的生活作息及脾性。
愛簡單,喜靜,喜歡黑白顛倒的作息學習生活。
最怕被人煩,最氣被人反駁。
武爺爺說這只惡霸沒人治得了。
「你好了沒有?我快餓趴下了。」只穿一條短褲,拿一頭毛巾胡亂揉著頭,幾大步跨進廚房來。
「好了好了!」她暗中擠一下臉,快手快腳地將他大少爺御點的飯菜端上桌。
「啊,餓死我了!」深深地吸一口飯香,大少爺他立即入座,開始狼吞虎咽。
兩千四百多個日日夜夜的朝夕相處,她早已明白他的作息。看吧,吃飽喝足,該睡大頭覺了!
「飽呃——」果見他風卷殘雲般吃過三大碗稀飯,慵懶地層一層腰,「好困!」
她一笑,搖搖頭,放他回去大睡,徑自開始收拾飯碗。
「喂——」臥室的門口,露出一只長指,傲慢地沖她勾了勾。
「又怎麼啦?」沖淨雙手的泡沫,她笑著迎過去。
「借我抱一下啦!」
長長的手臂將進門的她一把抱住,拖往大床,「今天天氣有點涼,嗯?」
「天涼你還穿一條短褲,凍死活該!」她睨他一眼,順從地陪他躺在床上,拉上被小心蓋在他的身軀。十四歲的小少年,個頭卻比她還高上幾公分。
老天,不公呢。
「我死了你守活寡呀?」好看的唇一撇,自大狂妄展現無疑。早已不知從何時起,他習慣了身邊有她的存在,也習慣了心中開始有了她的影子。
「又在胡言亂語。」她噗哧一笑,伸手拍拍他好看的臉龐,「還不睡?不是累壞了?」陪在他身邊的日子,早已不想改變。由兒時至今,兩個人,是玩伴,是朋友,是親人,也是一對小小的情侶。
沒有談過情,沒有談過愛,更沒有明白講過一次喜歡,兩個人,一輩子的相伴,早巳認定,無關年紀。
「誰說我胡言亂語了?」咬牙用力啃她柔軟的手臂一口,惹她不住呼痛,「我認真著呢!」長臂繞過她的背,將她惡意地擠壓進自己胸膛。
「松手啦?我快沒法呼吸了!」掙扎,偏敵不過他的力道,只得依在他懷里,不住喘氣,
「還說不說?」他的手故意覆上她開始發育的胸,「嘖,人家女孩子十三四歲就開始發育了,誰像你,都快十八了還這麼小!」
「閉嘴啦!」臉紅地移開他的大手,她實在受不了他的調侃,翻身下床,「我回去看書了,懶得理你這只大頭鬼!」
「喂——」臨她出門,他又喊住她。
「又怎麼啦?」她嘆氣。
「我決定了。」他仰躺在床,雙手大張,「後天是你十八歲成年之日,對吧?」
「是又如何?」
「送你禮物啦,」他不懷好意地睨她。
「什麼禮物?」難得這惡霸今年記得她的生日。
「你過來,我就告訴你。」他笑眯眯地。
明知他有詐,卻還是好奇地又走回床前。
「再近一點。」他懶懶地勾勾手指。
「講啦!」她彎腰,湊近她。
「這個!」迅雷不及掩耳,他又將她拖上床,瘦勁的軀體緊緊壓制住她,細細地說……
轟——她的臉,一下子燃起大火來。
這般如此,同樣的秋日,一個女孩的命運,由此屬于一名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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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進行時刻——
「武司敖——」
她咬牙,用力瞪著鞋底上臭哄哄的駱駝糞,險些吐出血來。
「老婆,有什麼吩咐?」一手拎著小巧的攝像機,一手抹著額上的汗珠子,他笑咧著白牙,從遠處急急奔過來。
「看看你出的好主意!」她狠狠地扯住他的耳朵,逼他彎腰低頭參觀她腳上的意外來客。
說什麼讓她慢慢往前幾步,目光要飄向遠方,讓他攝下這迷人的落日倩影!
倩影?哼,是留下倩影了!
可不留神腳下,她竟踩中了駱駝的排泄物!
惡——
她咬牙,朝他用力吼,「混蛋——」
當她從一個長長的夢中醒來後,第一個印入她視線的,是抱著她雙手的正哭個稀里嘩啦的大男人。
從不知道,一向堅強如斯的武司敖,竟也有痛哭流涕、放聲大哭的時候。
也是在那一刻,她才知她原先並沒有想錯,知曉了她的病情,阿敖並非堅強地挺下來,沒有被那厄運擊垮,而是將那死亡的恐懼——她離他而去的恐懼深藏在心里最隱蔽的一角,在沒有人的一刻獨自承受恐懼的吞噬,在她面前,在任何人的面前,卻一直帶著堅強的面具。
他躲在暗處默默守護她,為她拼命地尋訪名醫。一切,只為了她。激勵她重燃生命的期望,鼓起她求生的斗志。那為尋她而登的鉛字,目的,只為此。
她瞞他,為她;他同樣瞞她,為她。
那摟著她哭到不能自已,哭到形象掃地的男人,那沒有勇氣清醒撐過那漫長的手術,而選擇注射安定陪她睡去的男人,那與她生死相隨的男人。
全是他。
一個真正的男人。
一個愛她,她愛的男人。
望著不斷沖她討好地笑眯眯的男子,她的火氣突然消了,也不在乎腳下的外來客是什麼東西。眉一彎,清靈靈的笑聲,由彎起的紅唇中緩緩漾蕩開來,在這埃及的黃漠落日下。
「阿、阿潮?」男子咽一咽口水,有些頭皮發麻。
「抱我起來。」她勾上他的頸項。
他立刻從命,雙手將她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