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泱,咱們唐家在上流社會也算有頭有臉的人家,有多少人在等著看咱們的笑話?六年前你非要娶那個長安,好,我和你父親依了你,沒說一句反對的話,讓你隨意,同意這麼一個毫無姿色又無高貴血統的平民女子進了唐家的大門——你別爭!」
擺手制止兒子的反駁,唐夫人繼續道︰「可你如今已三十多歲了!唐家就你這麼一個兒子,這傳宗接代的事是不是你應做的?給唐氏生下一個下一代是不是你的當務之急?」
唐沂泱捏一捏額頭,仰靠在沙發靠上,不語。
「你任性了這些年,也該回心轉意,也該為唐家想一想了。這六年多你還沒玩夠嗎?那個谷長安你又教好了多少?她依舊無法登上大雅之堂,她依舊是一個低賤女子。你知道外界是怎樣評論咱們唐家的嗎?捧著麻雀當鳳凰。唐家,難道要一直受這種奚落?唐家豈能總是丟臉面!」
「媽,可您也看到了,我從未帶長安參加過宴會,從未讓她在交際應酬中露過面。我將她完完全全地隱在背後,還不夠嗎?!」唐沂泱惱火地低吼,「我不準她隨便外出,我不許她出門工作,我不準她這,不準她那,你們還要怎樣?還要怎樣!」
「可你已三十多歲了。」
「三十多歲又怎樣?」
「你成熟了,就該負起該負的責任。」
「我已將紅陽完完全全地扛了起來,這難道還不夠嗎?」
「可你還未給咱們唐家生出一兒半女。我和你父親都老了,還能再替你遮幾年?這十幾年來,在上流社會的應酬交際中,露面的還是我們,你呢?你能躲一輩子嗎?你能將你的妻子藏一輩子嗎?」
「媽,給我時間!」
「你還要多少時間?你拖了多少年了?難道你想讓唐氏血脈至你而止?」
「媽——你到底要我怎樣?」
「正式迎娶梅潔。」
「可我已娶了長安!」
「娶了難道不能離?!梅潔是梅清的親生妹妹,這難道還不夠嗎?等她為唐家生下一男半女,這外界還有誰敢在背後說咱們閑語,看唐家笑話!」
「媽,長安怎麼辦?你要我甩掉她?」
「你若仍拋不下她,盡可養在外邊,誰又會攔你?」即使已跨入了二十一世紀,三妻四妾的人仍是多不勝數,沒什麼了不起。
「沂泱,其實——」唐夫人試探地開口,「其實我听長安講話也並不似梅清的聲音啊。」
「不!一模一樣!我離不開她。」唐沂泱垂下直挺的雙肩,無力地低語。
「那就永遠佔有她好了。」細細觀賞著完美的指甲,唐夫人輕輕一笑,「沂泱,其實你若想再擁有梅清,梅潔不是最好的選擇?你看她相貌一如當年的梅清,聲音呢?那才是如同一人。有了她,你豈不是擁有了另一個梅清?而她的出身、才學有哪一點丟咱們唐家的臉?這一舉數得,又豈是那個長安比得上的。」
「媽!你不要再說了。」唐沂泱低吼。
「我不說也可以,可你至少該負起你的責任。」
「我說過了,我不會同長安離婚的!」
「那你該怎樣去面對梅家,你要如何去見你的梅伯父,梅家這些年來待你如何?你梅伯父看著你一點點地長大,待你猶如親兒,你和梅清相戀相愛,他可曾說過一句反對話?他親手為你們操辦婚禮,親自為你和他的女兒忙東忙西,甚至——梅清因車禍意外身故,別忘了那起車禍是你的不小心!」
「媽!」
「沂泱!當時的情景你難道忘記了?」不理會兒子的悲慟自責,唐母笑得極冷,「梅家就梅清梅潔兩個女兒,而當時梅潔才不過五歲。梅清死了,你梅伯父恨過你沒有?沒有!他甚至還反過來安慰你,他甚至怕你內疚而舉家外遷,他離開這生活了一輩子的故土,為的是誰,是誰?還不是為了你,還不是為了怕你觸景傷情。你問一問自己,你對得起死去的梅清,對得起從小抱大你的梅伯父嗎?」
「媽!」
「你想一想吧。」唐母輕嘆一口氣,「而今十幾年過去了,你梅伯父老了,他放心不下他惟一的小女兒,所以才厚著臉皮來找你,希望你娶了梅潔,這是他惟一求你為他所做的一件事,你能拒絕嗎?你忍心拒絕嗎?」
「媽。」
「沂泱,做人不能忘本。」
「媽,我會照顧梅潔一輩子的。」
「怎樣照顧?去為她尋一位良婿?可你——你別忘了她已懷了你的骨肉。」
「媽!我求你不要再說了。」
「我能眼不見為淨嗎?」唐夫人揚眉,「沂泱,你是一個男人,男人便要有責任心,便要勇于擔當,你既然做了,即便做錯了也要咬牙擔起責任來。」
「可我——」他的心中掛牽的是長安哪。
「不要再猶疑不定了。梅潔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你難道要讓她背負未婚先孕的罪名?你難道忍心你的親身骨肉成為私生子?」唐夫人拍拍兒子,「沂泱,退一萬步想,你重新擁有一個容貌、聲音甚至是性情如出一轍的梅清,不比只擁有她的聲音好上千萬倍?」
「媽!」
「怎麼?我說錯了嗎?難道你沒有讓梅潔受孕?難道你沒有將她當做梅清?沂泱,我和你父親這些年來其實一直知道,這輩子你最愛的還是梅清,為了她,你瘋狂了這十幾年,我們心疼你啊,孩子,不要再找借口了,承認吧。」
「承認什麼?」
「承認你愛上了梅潔。」
「我不愛她。」
「不愛她又怎會與她上床,不愛她又怎會讓她懷有了你的骨肉?」
「我那時是酒後認錯了人,我以為,以為——」
「以為梅清又回來了?
「是,那天我去探望梅伯父,陪他多喝了幾杯,心情很糟,才一時誤認了梅潔。」那一剎那,遇到梅潔的一剎那,他幾乎要激動而亡。天底下,怎能有容貌舉止形同一人的兩個人存在。酒勁上涌,他一時不受大腦控制,便擁住了那名女孩。
可酒醒後,他便後悔了呀。
如果,如果那一天他少飲幾杯,絕對不會做出傻事的。
因為,他現在惟一想擁有的,只有那個平凡的小女人,只是他的長安啊!
「不管怎樣,梅潔你一定要娶回唐家來。」
「讓我……再考慮一下。」唐沂泱抓亂了一頭黑發,癱躺在沙發上,尤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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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長安呆呆地靠在牆壁上,腦中,一片沉沉的空白。怎麼會……她在做夢嗎?她浸在了一場噩夢之中嗎?
無意識地將手背塞進口中,不留情地用力一咬,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啊,她果真在夢中!
揚眉輕輕地一笑,雙腳輕飄飄地往外移動,她側著頭,一根根地數過身旁的石柱,路旁的樹木,等她回神,她已站在了唐宅的側門前。
盯著這扇鐵門,她輕輕地溢出淺笑,而後又笑得樂不可支,夢,她正在一場長長的夢中哪。
伸手推開那緊閉的鐵門,她毫不猶豫地跨了出去,夢,該醒了吧?
回家吧!回她和唐大哥共有的家吧,或許等她回到了那溫暖的家中,她的夢,便真的只是一場噩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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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
听筒那一端涌過來的一波波咒罵狂吼,讓听筒這一端的唐沂泱只能回以苦笑。
「阿揚,你冷靜些。」
「冷靜?見鬼的冷靜!我听了那般混賬的話,我能冷靜下來?我能嗎?唐沂泱——混蛋!」刺耳的玻璃碎裂聲馬上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