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金十三!」輕柔開始猙獰,「你為什麼不開口?你為什麼不肯同我講一句話!為什麼不肯同我講一句話!你難道忘了那幾年在蘇州咱們結伴出游、秉燭暢談的開心日子了?那時的你是多麼神采飛揚!你曾說過,只要為兄我一句話,你金十三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你怎就忘了?」
嗒——嗒嗒——嗒——
「還是你見了那個韓雁,便惺惺相惜了?可她哪里比得上我?是我認識你在先,是我先與你結成好友的,是不是?她不過是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小狼羔子!枉我一直對她那麼好!八年前若不是我在風雪之中救了她,她能回得了韓府認祖歸宗嗎?若不是我四處奔走給她尋齊藥草,她能醫好嗓子、開口說話嗎?若不是我毫無心防地手把手教她藥堂事務,她又怎能有機會入主了韓氏藥堂!我是真心拿她當妹妹待呀,可她呢?她卻反過來咬我一口!」惱惱地喘了幾口粗氣,說不出的憤恨,「她那樣對我!哼,我不會再心軟啦!我要報復!我要奪回原本屬于我的一切!」
忽地又熱切起來,「可我斗不過她!但你金十三能啊!想當年威鎮蘇杭的金十三是何等的人物?要風有風,要雨得雨,江南布市全在你一手操控之下!那時她韓雁還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啞女哩!」
嗒——嗒嗒——嗒——
「十三弟!求你幫幫我!你一定要幫我一把!其實你根本不用動手動腦,你只要對她說一句話,她不會不听的!別忘了,八年前最先救她的是十三弟你!是你從破廟里發現了昏迷不醒的她!是你冒著狂風大雨將她運回城的!若不是你,她韓雁早已不在人世啦!你的救命之恩她一輩子也不會忘的!」他急切地高喊,「十三弟!你幫我吧!再說,這事與你也月兌不了干系呀?當年若不是你力勸我認回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子,而今我又怎會被她奪走韓氏藥堂少主之位!」
嗒——嗒嗒——嗒——
「金十三!」狠勁地一哼,「別惹惱了我!你難道不怕一輩子被我囚在這不見天日的巨石之下?你難道不想念那個聶二少?我知你已和他成了親,可你若老是不顯蹤跡,他可還會不放棄地尋你?你也知那個聶二少喜愛美色,一見到美貌女子便移不開眼——你不怕他忘了你?你若明白這些,便幫我重登韓氏少主之位,若再這樣下去——嘿嘿,我可不敢擔保會不會對你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
嗒——嗒嗒——嗒——
木魚聲依舊依著不急不緩的音節,淡然地傳入石廳來。聶箸文一邊細听回旋在廳內的人聲,一邊同射月細尋聲音出處。
「十三弟!我一直拿你當我韓齊彥的最好兄弟、人生惟一知己,即便知曉了你是女兒身,我也從來沒變過呀!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冷淡?難道你以前那些話是騙我的?難道你從來沒將我放在心上過?十三弟,你說,你說!」
嗒——嗒嗒——嗒——
「我讓你再敲!」再也忍耐不了伍自行的淡漠,出手奪下那個被敲的木魚,忿忿地往地上一摔,啪地一聲,木魚掉了個粉碎!
聶箸文一下子急紅了眼,生怕失去理智的韓齊彥對自行不利!
可,他們到底在石牆後的哪一處?
「金十三!難道我韓齊彥真的這麼惹人討厭?從小爹爹便不喜歡我,甚至看也不看我一眼!我們這一輩以‘雁’字為首.可我身為韓氏嫡傳長子,韓雁竟然不是我的名字!只給我一個什麼‘韓齊彥’!我要它有什麼用?我才是應該名為‘韓雁’!只有這一個名字才符合我的身份!我母親為了我,費盡心思地將那個一出生便名為‘韓雁’的小女娃藥啞了,又遠遠地丟了出去,可爹爹還是不肯為我正名!我算什麼!」
瘋狂地一腳踹向石牆!
咚地一聲,在石廳的聶箸文與射月終于尋得了聲音傳出之處!
「十三弟!我惟一的希望就是你了!看在咱們相交多年的份上,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看在我也喜、喜歡你的份上,幫我一把、幫我一把好嗎?」
哀戚之色溢于言表。
這石牆該如何打開?
聶箸文和射月在聲音傳出之處模了又模,竟找不到一處縫隙!不能再拖延了!听得出來,里面的韓齊彥已處于瘋狂邊緣,再這樣下去,恐會對自行不利!
擊破它!
聶箸文與射月交換一下眼色,有默契地後退三步,準備運出內力擊破石牆!
「不可——」
在兩人即將運功之際,身後傳來冷冷低語。
兩人大驚,因心神全貫注于韓齊彥話語上,竟沒察覺石廳中又來了人!
立即一回身,才發現石廳入口處有了淡淡燈光,一張冷淡的女子臉龐映在光下。
聶箸文一眯眸,一種熟悉感立刻襲上心頭。
「小、小嫂子?!」可真是義兄楚天眉的小妻子?
女子並不答,只舉步來到石牆前,彎腰在石牆腳輕輕一按,只听一陣吱吱輕響,石牆竟整面陷了下去!
再也顧不得其他,等石牆頂部有了尺寬縫隙,聶箸文縱身穿過縫隙躍進牆的另一側。
首先入眼的,是面他而坐于桌後的——伍自行。
「自、自行——」他一啞,望著妻子消瘦的面龐,竟呆呆地再也動不了步子上前。
「聶箸文!」驚詫于石牆的下陷,韓齊彥原本頓住了動作,但一見到最不想見的人,一下子又醒悟過來,忙又沖上前想拉住伍自行,未沖一步,便被隨後躍進來的射月捉住拉了出去。
不大的石屋里,只剩下一坐一站相對無言默默凝視的兩個有情人。
自行,憔悴了好多!
聶箸文嘴唇顫了顫,說不出一個字,分離許久的相思不知該怎樣傾訴。只看見他的自行雙手撐桌顫巍巍站了起來,他才如夢初醒,猛地沖過去用力摟住妻子,緊緊地。
直到此時,他才驀然開朗,將懸在半空的心放回胸腔,自行——在他懷間!
此時,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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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回了他的自行,聶箸文心情一下子好起來。因著他義兄的情義及韓雁的幫助之恩,他不再追究韓齊彥的過錯,只在拜訪了韓齊彥父親之後,便帶著妻子啟城回京了。
他知道,韓齊彥其實早就喜歡上了自行.只是沒有機會向她表白而已。對于一個因喜歡而行為偏激的失意人,他無法狠下心去認真報復。畢竟,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過錯的。況,韓齊彥至少也救了他的自行一次,對他來講,其實是一生的大恩人。
他對韓齊彥,只有深深的可憐。這世間每一個人,再怎樣風風光光,背後都自有說不出的悲苦。自行既然不想追究此事了,他便更無權力。
只是在他們離開雲南之前,他想再見韓雁一面,告訴她,楚天眉八年來為了尋她吃下了多少苦,付出了多大的心力,再怎樣恨他,也該見他一面,兩個人當面講清楚啊——但自石洞內韓雁幫他啟開石牆後,便再也尋不到她的蹤跡。
他曾問過自行,自行也只淡淡提了一句,八年前她偶爾外出,是隨手幫了韓雁一把。除此之外,自行閉口不再言及其他。
他也因自行情感上一時受波折沖擊,不想再多問免得害自行費神。但他知這次韓雁在暗中幫了自行不少,否則自行絕對待不到他來此,早已被瘋狂的韓齊彥傷害了!
但,他還是派人給江南的義兄楚天眉送去了一個訊息,告之韓雁現在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