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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心曲 第17頁

作者︰海藍

話沒說完,便見一道影子閃過身前,如狂風般呼嘯而去。

急了……吧?

「那人可是聶府的往來客人?」

「才不是吧?」她又不知道。

「咱們也去看看。」伸手抱起小妻子,聶修煒飛也似的奔向大廳。

自行許久以來,從沒講起過自己以前過往,更從不談起親朋好友之類。這突然冒出的男人,是誰?

況且,自從伍自行人主聶氏布莊以來,行事一向低調,甚少親自出門商討商務,就連布莊的許多大商家對她也是只聞其名,親眼見到的並不多。

那這個上門指名道姓見自行的人,是敵是友?

他真是伍自行的摯交好友嗎?

一切,只有看了才知。

***************

他飛也似的急奔,一顆心,亂成一團。那上門的男人是誰?自行可真認識他?

他與自行是何關系?

遙望聶府大廳,耳尖地听見里面傳出低低的笑語,他一呆。

「自行——」急剎住前奔的勢子,他在廳門外輕喚一聲,才慢慢步了進去。

偌大的內廳里,右首的大椅上,一個男子正傾身而坐,與正位椅上的自行微笑著交談。

一副很是熟識的樣子,斯文的臉龐上卻隱含壓抑不住的狂喜。

乍逢好友的狂喜。

「哦,齊彥兄,讓自行為你引見。」面容平淡的伍自行站起身來,右手輕輕一揚,「這位是名滿天下的京城聶府二少聶箸文公子。」

「啊,久仰久仰,」座上的年輕男子忙也立起身,笑著向聶箸文躬身一禮,「在下韓齊彥,大理人士,冒昧登門,還望聶二少見諒。」甚是舉止從容。

「原來是雲南大理韓氏藥堂的少主,箸文也久仰大名。」踱到心愛女子的身旁站定,聶箸文也抱拳一笑,「請坐,不必拘禮。」

他與自行是何等關系?

癌首細看自行一眼,平平淡淡的,疏而有禮,好似,好似初進聶府之時。

心,微微安下,笑著坐于自行身側的椅上。

「韓少主這次來京,必是生意上的事吧?」他笑著問。大理韓氏藥堂威震一方,所產藥材幾佔中原四成,也是威名赫赫的一方霸主。他為何認得自行?

「呃,非也。」微一愣,眼望伍自行,韓齊彥搖搖頭,「齊彥這次入京,乃專為十……呃,專為自行賢弟而來。」

「哦?」聶箸文一挑眉,靜聞其下。

「齊彥已五年不曾見過——自行賢弟,心里甚是掛念,故特來此一見,打擾了。」

「自行愧對齊彥兄如此牽掛,真是不敢當。」伍自行微微一笑。

「十——自行賢弟,齊彥能否與你私下一談?」

熱切的眼中含著期翼。

「齊彥兄,此處均不是外人,有話直說便好。」淡淡地將視線移往廳外繁花,伍自行還是微笑。

「這——」為難地望一眼一旁的聶氏二少,韓齊彥愣了一刻,但再看一眼一臉平淡的伍自行,不由心中一陣黯然。

「我,我找得你好苦!」滿腔的渴念一下子爆了出來,韓齊彥再也顧不得是否有他人在場,緊緊盯住一直記掛在心的面龐,「那年我去蘇州尋你,可你、可他們說你已因惡疾過世了!那時我好傷心,不顧一切地想再見你遺容一面,可他們卻連你的埋骨之處也不告我,我發瘋似的在蘇州城里外到處尋,到處找,只盼能尋找到你葬身之處,可我找了七天,也沒有找到,便大醉一場,昏睡中被我的侍從們運回了大理。」

微微一啞,憶起那時的傷心欲絕,韓齊彥苦苦一笑,「于是我便在大理量美的地方為你修了一座衣冠冢,將你贈我的那件蘇繡埋在了那里,時常去看看、陪陪你,只盼能……能再夢你一回。可我即便睡在那衣冠冢墳房,卻從沒夢到過你。于是,我就想,是不是他們騙了我,其實你並沒死,只是不想再見我了?」

眨一眨泛熱的眼眸,韓齊彥直直注視著垂頭不語的伍自行,「我不死心,便又去了江南,暗訪你的蛛絲馬跡.雖依舊失望而歸,卻意外地在南京聶氏布莊買衣時,听賣衣小廝偶爾閑談,說起了一位伍先生,說伍先生身懷大才卻不顯不露,整日埋首賬冊,沉默寡言。我一驚,總懷疑那是你,我費盡心思套他們講了你的相貌,我才真的確定你沒死,你沒死!」

雙手激動地一揮,顯是難抑激動,「我當時便想見你,可他們卻說你已不在南京布莊了!我想你若不在那里當差,一定會去其他布莊當值,我便在中原各聶氏布莊一一探訪,上個月終于尋到了京城!」

憶起一年來的辛苦,韓齊彥一笑,「我怕你不想再見到以前的故人,便一直強忍想念,不敢來見你,只每日偷偷隱在聶府門外,盼著見你一回。可我等了一個來月,卻從沒見你跨出府門一步過,我沒有耐心也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便決定冒昧地闖進府來,與你見上一面,我也就安心暫回大理去了。」

長吁一口氣,「十三弟!齊彥這五年來無時無刻不想你,今日終于見著你了,我,我……」結結巴巴了半響,韓齊彥偏偏無法長言暢懷。

「齊彥兄,多謝你這些年這般記掛自行。」伍自行仰首淡淡一笑,「只是自行不再是你過去那個十三弟啦,那個十三也早已,早已——你便當做十三已死吧!自行如今是聶府布莊的賬房先生,怕是今後沒機會再與兄台見面了。」過去的事,他不想再提;過去的人,他更是不想再見。

「不、不,自行,咱們相交相知了那麼多年,如今終得再度團聚,豈能就此不見?我是因有急事需立即趕回大理,可我以後定會再來京城探你!我不求,不求你是否會記掛愚兄,只求你不要再躲開,能讓我時常見你一面就好。」他千辛萬苦,不只為了一次相見,絕不止如此。

「韓少主,」久久不發一語的聶箸文插進話來,「自行並非不想再見故人,只是有些事隨著時間的流逝,已漸漸改變了。自行現在生活得很好,韓少主該放心才是,不要再記掛于他。」他豈會傻呆呆地任由「情敵」在府中恣意來去?

「可我——」

「齊彥兄,若你當真認自行還是你的朋友,便放了自行一回,不要再如此辛苦地遠赴萬里了。」

「可是十三——」

「自行說啦,那個十三已死了,齊彥兄就不要再提了。」

「可你難道忘了咱們兄弟在蘇州的種種了?你忘了你失意時愚兄如何為你鼓勁了?那些美好的回憶你都忘了嗎?」他——怎能忘了!

「記得那時日子的是十三,可自行說了,十三已經死了!這世上再也沒有了什麼十三!屬于十三的所有一切早已灰飛煙滅!」伍自行恨恨低語,「齊彥兄還要自行再重復多少遍?十三死了,死了!」

「十三——」

「韓少主,今日天色已晚,聶府恐不太方便招待少主,還請韓少主早些回去休息。來呀,還不送韓少主出府?」冷冷一哼,聶箸文下了逐客令。

「聶二少——」再想講些什麼,卻不能開口,已被一左一右地架出大廳,失了身影。

伍自行對此卻如恍若未聞,只低頭沉默不語。

聶箸文無聲地嘆了一聲,靜靜退了出去,留一方私人的空間給他的自行。

自行不想說的,他便不問。

***************

吱呀一聲輕響,從敞開的門外輕輕跨進一道高挺的身影,反手再關上門,緩緩進了內室.緩緩走到床榻前站定,靜靜凝視著床內面牆而臥的人,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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