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說什麼?
「海蘭,對不起,我——」
同她說Bye—Bye?
「海蘭,回家了。」
擁她回千里之外的家?繼續依舊平凡、卻幸福的日子?還是……
呵呵,有時候,她會痴痴發笑,因為腦中浮現的美景。她開始盼,望穿秋水的盼。兩年多來的心情,從未如現在一般,是如此渴盼。
盼哪!
狄老大,歸來喲!
盼,望穿秋水盼哪盼,盼來的卻是不請自來的朱麗婭。
依舊的翦水秋瞳,依舊的優美雅秀。卻又帶著一絲絲的失落。失落,是為了誰?
「你,還在這里。」一同坐在狄家花園的涼亭中,兩個不同的女人卻是同樣的沉默。
這好似是她們見面認識之後的第一次交談。焦點,是她們愛著同一個男人。
似乎很是驚訝,經歷了那麼多事,海蘭依舊能安閑地住在狄宅。畢竟,如今外界所知的狄家未來少夫人,是她——朱麗婭。
「狄老大呢?他怎沒回來?」不理會她的不屑,海蘭直接問出心中渴望的,「他沒同你在一起嗎?」
「昨日才分手。」淡淡的哀愁與不甘隱得極好,輕快的笑與得意浮在妝點完美的臉龐上。分手,真的分手,十幾年前的痴戀狂愛,而今斷得明明白白不絲不留。她,終于明白,雲濤,再也不會屬于她了!可她心不甘哪!
「……喔。」不知該說些什麼,心中極度的期待,猶如注滿了風的船帆,卻不知該駛向何方。
「你又什麼時候走呢?」抬起右手,細細欣賞那璀燦的鑽戒,似在說,瞧,狄氏傳家之戒,在我手上!在月兌下它之前,她要了解她所有的不甘!
「走?」船帆飄搖了一下,酸澀,倏地游走于四肢百骸。
「回你該待的地方!」不甘心啊,這里,本應是她朱麗婭的!她怎會甘心?
「狄老大待在哪里,哪里便是我該待的地方。」
桌下的手,卻緊糾在一起,要有信心啊,狄老大,不會同你講再見的!不要相信她的話!
「哈哈,狄老大!」朱麗婭揚聲而笑,似乎在笑她的愚,「一個從沒講過愛你的男人,你還敢如此信任他?」狂笑。卻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才是被棄的那個人。
「因為我愛他!」海蘭也喊了出來,「只要我愛他便好,愛他,自然會信任他!」她,也從沒對狄老大說過一個「愛」字啊。一時,兩人又沉默下來,亭外的花海,卻在風中翩飛起舞,起起伏伏,一如兩人的心。
「從前,他最愛做菜給我吃。」聲音啞啞的,朱麗婭目光飄向花海,憶起那段快樂的日子,「他說,這輩子只煮菜給我一個吃。你,吃過他煮的菜嗎?」
「只吃過三兩次。」酸酸澀澀的心,有些沉重,卻又有一絲不確實的竊喜。
「是嗎。」次數不在多少,重要的是里面包含的情,「他工作時喜歡有我陪。」因為怕孤單。
「嗯。」習慣,至今未變。只是變成由她陪罷了。
「他喜歡看恐怖片,最討厭那些文藝片,說全都是假的。」也從沒陪她看過一場這類的影片。
「嗯,我知道。」憶起兩人爭影碟機的笑鬧時光,鮮明的景象似乎就發生在昨日。
「他喜歡穿暗色的衣服,最討厭白色。」因為他總說他的心情是灰色的,白,只會讓人刺目、煩。
「現在也是。」只是不那麼明顯。剛結婚時,她差點被他滿櫥的灰黑衣衫嚇掉大牙,只是,並不知他討厭白,因為她喜愛白色啊,純純淨淨的,一如她的心。但,興趣來時,她幫他買的白色休閑服,他也會笑著收下啊,只是很少穿而已。
「他最愛吃冷面,最討厭酸酸甜甜的東西。」總說那是女人家的嗜好,害她也只得改變口味隨他。
「喔。」有些心虛,因為她從不知狄老大最愛的竟是她最討厭的,每次他提議吃冷面,她總以為是為了逗她玩!
「他——」仔細想來,記憶中的雲濤,她了解的也就這麼多而已。奇怪,她是在氣這個女人,卻同她講這麼多狄雲濤的喜好做什麼?
「他是個大惡霸啦!」海蘭加上一句。奇怪的女人,她講這些做什麼?她,不是來趕自己走的嗎?
「惡霸?」朱麗婭困惑地重復。
「是啊,他只會自己加班,卻不準別人熬夜;他不準人家在洗澡的時候唱歌,自己卻會在浴室里大吼大叫還不準別人關門不听;他會邊看電視邊吃飯,卻不準人家吃零食,說那是垃圾食品;他出門最討厭人多的地方,卻又硬要跟人家去逛商場,然後不等到達就轉車回駛;他只會講自己的道理,堅持自己的觀點,卻總是對人家所堅持的想方設法給扭轉到他一邊!」
海蘭稍頓一口氣,望望听得瞠大眼的朱麗婭,才驚覺自己是在報怨,天!她對狄老大竟憋了一大袋子的抱怨耶!
「總之,他不是一個什麼完美的人啦!他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許多的缺點,最讓人生氣的是,他不記得我的生日,卻狡辯說我的生日還不到日子!」然後應付差事地煮了二十六個雞蛋給她吃!
「他,是狄雲濤?」朱麗婭雙唇抖動,雲濤一直冷冷淡淡的,是理智的最佳代言人,而今,那個惡霸似的男人,會是他嗎?
「是啊,我也不敢想象哎!你不知道,他在外面是有名的冷面人,很不愛說話,很奉行‘沉默是金’的!可一回到家,總是又說又喊,不讓人家閑一刻耳朵,非要把你氣得腦袋冒煙才滿意!」
「可他——」朱麗婭澀啞地開口一笑,「那才是他的真性情,不是嗎?」頭轉向亭外,不願去看那張正抱怨不停的煩惱面孔,心,是真的平靜了,再也沒有什麼不安。
總以為陪雲濤成長的是她朱麗婭,最了解雲濤內心的是她朱麗婭,可,而今看,最能讓雲濤心情輕松的女人不是她朱麗婭,最能釋放雲濤性情的也不是她朱麗婭。所見過擁有過的雲濤,只是圖具雲濤外形的空殼子而已;而這個抱怨個不休的不起眼女人,卻已擁有了雲濤,一個真真切切的狄雲濤!
按抬起右手,再細細觀那閃亮亮的戒指一刻,嘆息一笑,輕月兌了下來,輕輕在掌心拈了拈,便又輕輕地放到兩人圍坐的石桌中央。
海蘭不由停住抱怨,悄悄盯住那張哀怨的美麗臉龐。
「曾經,我以為愛情大于一切,卻為了財富而舍棄了它;曾經,我以為財富是世間最可信賴的,所以我努力追逐財富,將愛情又一次拋到了腦後,而今,我確是擁有了財富,卻再也尋不回愛情了。」見海蘭疑惑的樣子,輕輕一笑,「我的愛情被我賣掉了。」這只鑽戒,為她贏得了一間公司,一間很大很大的廣告公司——鳴遠廣告集團,「我無法留住他,可我留住了他十幾年奮斗過的一頁歷史。」
「什麼?」海蘭不解這位哀愁美人所講的,她的話像一首詩,可自己,卻不解詩意。
「沒什麼?哦,我是來向你告別的,我只想告訴你一句,他,是你的了。」訴不盡的哀愁,隨著輕風淡淡散去。
「它?」瞄一眼桌上的碩大鑽戒,海蘭皺皺頭,「我才不要咧!」那麼大一顆鑽石若戴在指頭,被宵小們盯住了不就壞了?點點頭,望望遠去的女人,她決定,她也該走了,因為她想回家了,回那千里之外的都市,回她那可愛的——家。
起身,伸伸腰,也走下涼亭慢慢踱了出去。至于桌上的鑽戒,嘻,誰想要誰要好了,她才不屑要哩!